第六章
"驾!"
靖国都城自然是热闹非凡。街上回荡着小贩的吆喝声。当然，这一片繁华景象，路边还是有些脏兮兮的小乞丐......
看到这一番景象，姚芷曦叹口气，敲敲马车的窗:"停下!米苏，让车夫停下!"
一旁的欧阳卓见她如此着急，以为有什么事呢，连忙把头探出去让车夫停车。毕竟，在姚芷曦见到赵函在之前，她最重要。
随着木轮吱呀一声，马车停了下来，引起了街上百姓的注意。
"哎?那马车怎么停下了?"
"就是。这么大一辆车堵在街上，还让不让我们过了!"
马车的帘子缓缓掀起，姚芷曦抬手为自己挡去太阳光的刺激，走下米苏立的梯子，来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面前。
小乞丐脸上黑乎乎的，如被煤炭烧过般。她本是低着头，看到地上一个黑影正向自己靠近后，她抬起头，眯眼看向眼前这个笑靥如花的美丽少女。
"你多大了呀?"姚芷曦笑眯眯地蹲下来看着小乞丐。
"九......九岁......"小乞丐被姚芷曦看得不好意思，低下头，嗫嚅着。
姚芷曦注意到她的手正扣着衣角，看上去很是紧张，忙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不必害怕，诺......"说着，她从腰带里取出一块银子，递过去。那乞丐眼睛一亮，忙接过银子，紧紧握住，连声道谢。这沉甸甸的银子，对于她而言，可都是食物啊!她用大拇指轻轻摩擦着那块银子，动作极其轻柔，怕自己会磨坏了这银子似的。姚芷曦笑了，站起身，回到马车上，由米苏服侍着洗了手。
"姚小姐，您看看，那小乞丐多脏。您拍她的肩，也不怕污了您高贵的手。"米苏一边把姚芷曦的手牵进水盆里轻轻揉搓，一边噘嘴抱怨着。
姚芷曦微微一笑，不语。等米苏给自己洗完手后，她把手从水盆里取出来，任由米苏用洁净的白毛巾擦拭。过了良久，她这才悠悠叹口气，说道:"我本来也不是什么高贵人，要不是有赵将军和小卓阿姐护着，我说不定现在过得，连着小乞丐还不如呢。"说着，她回头冲欧阳卓一笑。
欧阳卓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微笑弄得愣了愣。不过，她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这点反应力还是有的，要不然就不会在赵函在手下混得风生水起了。她回了姚芷曦一个笑容，转头对米苏嗔道:"米苏你看看人家姚小姐，多有仁慈之心，也不学学。"她表面上越是夸姚芷曦，心里的怨恨就越重，就越想赶紧杀了姚芷曦。
米苏很认真地点点头:"嗯，我一定会向姚小姐多多学习的!"
此话一出，姚芷曦忍不住掩嘴莞尔，笑说:"你倒是要向小卓阿姐多学学呢。看看她，多么威武，多么英姿飒爽，真是让我羡慕不已呢!"
欧阳卓一愣，心里一下子莫名地复杂起来，竟不知该说什么了。不过姚芷曦的注意力也不在她身上。她和米苏还在说笑，不过欧阳卓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姚小姐，您怎么这么早就起了呀?"
米苏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进了姚芷曦的房间，却惊讶地发现她都梳妆打扮好了，正在衣柜前挑选衣物呢!她猛然想起，今天是姚小姐要见赵将军的日子诶!这样一来，小姐天刚刚亮就从床上爬起来是情有可原的事了。
前两天，在姚芷曦刚回靖国都城、一切安顿下来时，欧阳卓就把米苏给了姚芷曦当贴身丫鬟，专门照顾姚芷曦的生活起居。
姚芷曦听到声音，转头招呼:"米苏，你来的正好，快来帮我看看这两件衣服哪件更好看，我都纠结半天了。"说罢，她拉起满脸睡意的米苏走到衣柜前，举起两件衣裙。
"你快看看呀，米苏......这件绿色的，端庄娴雅，显得像个大家闺秀；这件淡黄色的，显得灵动可爱，毕竟我要见的是和我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呀。"说着，她推推米苏，听她的意见。
"嗯......就这件绿色的吧，做工挺精细的。"米苏指指绿色的那件。
"真的吗?这件绿的吗?我也觉得它很好看。可是......"姚芷曦本来甚是惊喜，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低下头:"赵将军会不会就是想和我叙叙旧。我穿这么端庄，他会不会觉得太不亲近了......"
"不会的，小姐不要想太多了。"米苏接过那件绿色的衣服，快速把不平整的地方用手捋平:"小姐，来，我帮您穿上......"
"姚小姐，请......"
一个衣着朴素的丫鬟轻轻推开门，看着姚芷曦走进屋子里，又缓缓关上门。
大堂里静得可怕。赵函在还没有来。姚芷曦左右看看，将目光落在一个花瓶上。花瓶放在大堂中心的木桌上，是釉瓷的，上面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干净又素雅。瓶上插了一两朵兰花。姚芷曦缓缓走上前，弯下腰，细细打量着这个花瓶。她不会认错这花瓶的。因为，这是她送给赵函在的生日礼物。
"这花瓶，还是当年的样子......"
一阵清朗的声音响起，姚芷曦回头一看，只见那个令自己日日夜夜心念着的男子，正轻轻摇着扇子，看着她。赵函在的眼眸里，闪耀着深情。
"赵将军......"姚芷曦福了一福，微笑着看向赵函在。这许多日未见，他还是清俊依旧，潇洒依旧。看到他，姚芷曦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在源国吃的苦头，全都不算什么了。他的眸子，仿佛在召唤自己。他的眼睛，像是会说话呀......姚芷曦发觉了这一抹深情，只道赵函在也心悦于自己，心里满是甜蜜，不由得上前一步。
赵函在注意到这一步，剑眉挑了挑，客套地笑笑:"芷曦妹妹，今日见你，倒觉得更稳重一些呢。"他轻摇扇子，连眉目也含着一丝倜傥。这句"芷曦妹妹"，是他故意叫的。
"谢谢赵将军夸赞......"姚芷曦掩嘴微笑。听到赵函在夸她，她心里可不知道有多高兴呢。这声"芷曦妹妹"，她很是受用。
赵函在跟着笑了笑:"芷曦妹妹，来，坐。"待姚芷曦坐到旁边一把椅子上时，他也入了座，不说话了。他在等，等姚芷曦开始她的谈话。
过了良久，姚芷曦轻咬下唇，鼓起勇气打破这片沉默:"赵将军，我爹爹他......"
"哎，"赵函在抬起手，打断她:"这件事，过会儿再说。"
姚芷曦虽急于知道父亲的情况，可赵函在发话说过会儿再说，她也不好现在再要求听了，只得绞着双手，低头不语。
"你这回成功杀死袁侍书，让我很欣慰。"赵函在站起来，走到姚芷曦身前，踱着步子:"同时，欣慰之中也含了一丝骄傲。毕竟......"他顿了顿:"毕竟，咱俩是一块儿长大的。看着你如此勇气，让我觉得，那个躲在佛堂里偷偷哭泣的女孩长大了。"他低下头，笑了，余光瞥到了姚芷曦嘴角的弧度。
"主要是小卓阿姐一直在鼓励我......"姚芷曦凝视着赵函在侧脸清晰的下颚线，脸上微微泛红。她心里还有一句话:那是因为，我还一直想着你呢。
赵函在微微一笑，很干脆地转了话题:"说回到你父亲吧，你大概也很着急知道......"他转身坐回到椅子上，敲了敲椅子上的扶手，玩弄着扇子，慢悠悠地说:"你爹，不会从狱里出来了。"
"什么？"姚芷曦怔住了。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为什么？不是说，我杀了袁侍书，就可以把爹爹救出来吗？"
赵函在挑挑眉，转头盯着姚芷曦，一字一顿地说："你爹爹现在很重要，不能出来。"若是出来了，那可就不好找与他通信之人了。赵函在嘴角微微勾起，姚芷曦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她，就是一枚弃了的棋子，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爹爹重要，难道不更应该放出来吗？"姚芷曦觉得头有些晕，赶紧轻轻揉着太阳穴。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明明答应好了，怎么现在又反悔了？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要不就是赵函在在开玩笑。
只听赵函在噗嗤一笑，轻摇扇子："芷曦妹妹呀，你太天真了。这犯人，做错了事，怎么能说放就放呢？"
这是赵函在吗？姚芷曦的指甲嵌入手心："赵将军，您不是在天子面前都有说话的份吗？您能不能帮我......"
"不能，"赵函在一拍桌子，站起来，走到姚芷曦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她："我告诉你，姚芷曦，不放你爹出来这个主意，就是我提的。"
这句话如刀子般狠狠插进姚芷曦心窝，呼吸因激动变得急促。不，这绝不是以前那个赵函在。以前的赵函在，是给自己偷偷带蜜饯的少年，是那个在自己伤心时安慰自己的少年！
不过，她忽略了一点。那时的赵函在，是少年。现在的赵函在，是男子，是将军，更是经历过江湖风云的冷血人物！赵函在，不再是以前那个赵函在了。他更加稳重，更加冷酷，更加会算计。他所做的一切，都会为自己的利益着想。那个对姚芷曦百般温柔的赵函在，恐怕就要一直封印在姚芷曦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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