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旧影温存

原子在那头“啧”了一声,语气里的不可思议快溢出来了:“不是吧砚哥?蔚然我女朋友她十八岁生日这么大的事,你就当给我一个面子”背景里隐约传来张超的嚷嚷,大概是在抢着要说话。

沈知砚把手机往耳边按了按,目光掠过床头柜上的白玫瑰。花瓣上的纹路像老人手背的青筋,却依然挺着细瘦的颈,朝着有光的地方使劲。“有事。”他只吐出两个字,指尖在床单格子上按出浅窝——那些蓝白相间的方块,突然让他想起盛星眠作业本上工整的字迹,横平竖直,透着股认真的倔。

“能有啥事比生日宴还重要?”原子的声音拔高了些,“你该不会真跟那新来的‘家人’待一整晚吧?我跟你说,这种重组家庭最麻烦,你可别……”

“挂了。”沈知砚打断他,指尖在屏幕上狠狠按了挂断键。听筒里的忙音像根细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把手机扔到床尾,转身趴在床上,脸埋进蓝格子床单里。

洗衣液的清香混着淡淡的霉味钻进鼻腔,是种陌生的味道。以前妈妈总用薰衣草味的洗衣液,晒干的床单上能闻到阳光的味道,他还总嫌太香,现在却突然有点想念。

楼下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从厨房到客厅,又拐向楼梯口。沈知砚屏住呼吸,听见那脚步声在楼梯中间停了停,像是在犹豫。过了会儿,脚步声又轻轻退了回去,伴随着林影压低的声音:“别去打扰他,让他自己待会儿。”

窗外的月光越发明亮,透过纱窗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沈知砚翻身坐起来,看见床尾的手机亮了亮,是原子发来的消息:“抱歉啊砚哥,我刚才说话没过脑子。你要是不想来就不来,我们给你留块蛋糕。”

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会儿,没回。

楼下的挂钟敲了九下,沉闷的响声在老宅里荡开。沈知砚起身走到窗边,推开条缝,他看见客厅的灯还亮着,暖黄的光从窗帘缝里漏出来,在地上铺成条窄窄的光带。

盛星眠大概还在客厅吧?或许在看课本,或许在帮林影剥明天煮粥的红豆,手指捏着圆滚滚的豆子,一颗颗扔进碗里,发出哒哒的轻响。沈知砚忽然想起下午数学课上,对方飞快写下“√5/2”的样子,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弧度,和此刻想象中捏豆子的手指重叠在一起。

他转身走到床尾捡起手机,点开和原子的对话框,敲了行字:“蛋糕不用留了,你们玩开心。”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楼下的灯灭了。

老宅彻底安静下来,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沈知砚躺回床上,把自己裹进蓝格子床单里。窗外的月光落在白玫瑰上,花瓣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晃,像谁在眨眼睛。

他闭上眼睛,闻着陌生的洗衣液香味,心里却奇异地踏实下来。

早上他迷迷糊糊地睁眼,发现那缕甜香其实来自楼下厨房——是林影在熬红豆粥。

“醒啦?”林影端着青花瓷碗推门进来,白瓷勺碰着碗沿叮当作响,“快趁热喝,红豆熬得刚刚好。”

沈知砚坐起身时,看见盛星眠正扒着门框探头探脑,白衬衫领口歪歪扭扭,显然是匆忙套上的。他怀里抱着个粉蓝色喷水壶,壶身上的小熊贴纸被晨光映得发亮。

“妈妈你偏心”盛星眠挤进来,把喷水壶往沈知砚床头柜上一放,“我的灌饼要加两个蛋,沈知砚的红豆粥里却藏着这么多糖”

林影笑着戳了戳他额头:“你沈叔叔说知砚小时候就爱喝甜粥,这是特意给他加的。”她转头对沈知砚眨眨眼,“别理他,昨天半夜还偷喝了半碗红豆汤呢。”

盛星眠的耳尖瞬间红透,慌忙转移话题:“沈知砚,等下要不要去院子里给向日葵翻土?我带了新的花籽。”

“不了。”沈知砚放下碗,“我下午要去趟医院。”

盛星眠正往嘴里塞煎蛋的动作顿住,蛋黄顺着嘴角流下来:“医院?你生病了?”

林影也立刻放下锅铲,围裙带子被攥得变了形:“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现在就去?”

沈知砚被两人紧张的样子逗笑了,指节抵着下巴:“不是我,是朋友。”他没说那个朋友其实是爸爸公司的旧同事,肺癌晚期想见他最后一面。

盛星眠的肩膀明显松了下来,却又立刻绷紧:“我陪你去”他说着就要去拿书包,“医院我熟,去年奶奶住院我天天跑。”

“不用。”沈知砚拦住他,指尖触到对方温热的手腕,“你不是要给向日葵浇水?”

盛星眠的脸又红了,低头看着脚尖:“那……那你路上小心。”他从兜里掏出颗软橘子糖,剥了一半又塞回去,“含着糖,医院的消毒水味难闻。”

沈知砚接过糖,糖纸上还带着体温,他喉结滚了滚,把糖塞进裤兜:“谢谢。”

林影把保温桶往他手里塞:“带点红豆粥去,医院的饭难吃。”她又往盛星眠手里塞了把坚果,“你也吃,长身体呢。”

沈知砚看着他们母子互动,忽然想起妈妈临终前也是这样,把他的手和爸爸的手叠在一起,说“要好好过”。他攥紧保温桶的提手,转身走出老宅。

医院的走廊泛着冷白的光,消毒水味刺得鼻腔发酸。沈知砚站在病房门口,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他摸出兜里的橘子糖,剥了一半又塞回去——这是盛星眠的习惯,总把最甜的部分留到最后。

“小砚来了?”陈叔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快坐,我有东西给你。”

沈知砚看着病床上枯瘦如柴的老人,喉咙发紧。陈叔曾是妈妈的同事,总爱往他书包里塞巧克力,说“小孩要多吃甜的”。

“这是你妈妈的日记。”陈叔颤巍巍地递过个牛皮本子,“她走后我整理办公室发现的,一直想找机会给你。”

沈知砚的手指碰到粗糙的牛皮封面,突然想起妈妈总说“日记是写给未来的信”。他翻开泛黄的纸页,看见熟悉的字迹在眼前铺展:

2018年3月17日晴

今天去花市买了向日葵种子,知砚说像小煤球。隔壁张奶奶以前也送了向日葵种子,说种在北墙根能长得好。老沈非要跟着学种花,把锄头挥得像关公耍大刀……

沈知砚的视线突然模糊了,他的指腹摩挲着日记本上“北墙根”三个字,纸页边缘已经泛黄发脆,带着经年累月的潮气。他忽然想起老宅院子的格局——北墙根背阴,常年晒不到多少太阳,妈妈那样爱花的人,怎么会把喜阳的向日葵种在那里?

鼻尖的酸意漫上来,他别过头看向窗外,医院楼下的月季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被风吹得簌簌抖,像极了妈妈生前最喜欢的那条连衣裙。

“张奶奶……”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记忆里忽然浮出个模糊的身影——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总拄着拐杖站在隔壁院门口,看见他就往他兜里塞糖,说“小砚长这么高了,跟你妈一个模子”。后来张奶奶搬去了儿子家,临走前托人送来了一布袋向日葵种子,妈妈当时还笑着说“这是张奶奶的宝贝,得好好种”。

原来那些种子,妈妈真的种在了北墙根。

“你妈妈走前让我转告你,”陈叔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说……咳咳……说别总惦记着过去的影子。”陈叔咳得背都弓了起来,枯瘦的手指紧紧抓着被单,指节泛白,“你妈总说,向日葵……向日葵的花盘会转,人也得往前看……”

沈知砚的指尖猛地攥紧了日记本,纸页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他看着陈叔艰难地喘息,喉结滚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忽然抓住沈知砚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你爸那人,嘴笨,心里……心里是有你的。”

沈知砚的眼眶猛地热了,他一直以为妈妈走后,全世界都成了灰色,却没想过,她早就在看不见的地方,为他铺好了往前走的路。

“陈叔,谢谢您。”他声音发哑,把橘子糖塞进老人手里,“含着吧,甜的。”

陈叔颤巍巍地接过糖,像孩子似的笑了:“你妈以前也总给我塞糖……说我这老烟嗓,得靠甜的压一压。”

沈知砚没再说话,只是帮老人掖了掖被角。

走出病房时,走廊里的消毒水味似乎没那么刺鼻了。他摸出兜里的橘子糖,剥开一颗放进嘴里,酸甜的果香在舌尖散开,竟压过了那股冰冷的药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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