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向阳而生

“小砚,”沈建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种他从未听过的郑重,“我跟你林阿姨……打算下个月领证。”

拖把杆“咔”地一声被攥出了裂痕。沈知砚猛地抬头,看向沈建明,又看向林阿姨。男人的脸上带着点忐忑,女人则避开了他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素圈戒指。

原来那戒指不是装饰。原来父亲说的“客人”是这个意思。原来盛星眠和他,很快就要变成名义上的“兄弟”。

“我不同意。”沈知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执拗的狠劲,像小时候被抢走玩具时那样,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

“你这孩子!”沈建明的火气瞬间上来了,“这事轮得到你不同意吗?我跟你林阿姨是认真的!”

“认真的?”沈知砚笑了,笑声里带着点说不清的嘲讽,“我妈走了才几年?你就找好了下家?”

“沈知砚!”沈建明气得发抖,扬手就要打下去,却被林阿姨死死拉住了。

“老沈!别冲动!”林阿姨挡在沈知砚面前,后背挺得笔直,“小砚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我们慢慢来。”

沈知砚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突然觉得很陌生。她的温和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像根软针,扎得人心里又麻又痒。他猛地推开她,力道大得让林阿姨踉跄了两步,眼镜都滑到了鼻尖。

“别碰我。”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也别叫我小砚,你不配。”

说完,他抓起地上的书包,转身就往门口冲。沈建明在后面怒吼:“你去哪!沈知砚你给我回来!”他没回头,拉开门冲进楼道,声控灯被脚步声惊醒,在他身后亮了又灭,像串追不上的星子。

夜风灌进领口,带着股深秋的凉意。沈知砚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书包在背上颠得生疼,却比不上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难受。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知道不能回家,不能看见那个女人,不能听见父亲那句“下个月领证”。

路过街角的报刊亭时,老板正收摊,收音机里放着首老掉牙的歌:“……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他猛地停下脚步,蹲在路灯下,把脸埋进膝盖里。

其实他不是不懂,父亲一个人带着他过,日子确实不容易。他也知道,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不能总活在过去里。可他就是接受不了,接受不了那个充满妈妈气息的家,突然要闯进一个陌生的女人;接受不了那个温和的盛星眠,突然要变成他的“弟弟”。

书包里的手机震了又震,屏幕亮了又暗,他知道是沈建明打来的,却连看都懒得看。直到手机彻底安静下来,他才慢吞吞地掏出来,屏幕上沾着点水迹,是刚才洒的矿泉水。

解锁屏幕时,指尖滑了好几次。他点开通讯录,翻来翻去,最后停在“原子”的名字上。拨号键按下去,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原子的大嗓门差点震破他的耳膜:“砚哥?你在哪呢?我刚想给你发消息,说明天……”

“你在哪?”沈知砚打断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在家啊,怎么了?听你声音不对,出事了?”

“出来陪我走走。”

挂了电话,沈知砚靠在路灯杆上,看着远处的车水马龙。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把眼底的红血丝照得清清楚楚。过了大概十分钟,原子骑着辆破自行车“吱呀”作响地冲过来,看见他就急刹车,差点从车上摔下来。

“咋了这是?”原子跳下车,看见他通红的眼睛,吓了一跳,“跟人打架了?还是被老王抓了?”

沈知砚没说话,从兜里摸出包烟——是下午在楼梯间没抽完的那包,递给原子一根,自己也叼了一根。打火机“咔哒”一声亮起来,橘红色的火苗在风里抖了抖。

“你爸知道你要今晚抽烟?”原子叼着烟含糊地问,眼睛瞪得溜圆。

“别废话。”沈知砚吸了口烟,呛得咳嗽起来,眼泪差点掉下来,“陪我喝点。”

两人没去超市,就在路边的小卖部买了两罐啤酒,坐在花坛边上喝。易拉罐拉开的“啵”声在夜里格外清晰,酒液带着点涩味滑进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的烦躁。

“到底咋了?”原子碰了碰他的胳膊,“跟你爸吵架了?”

沈知砚灌了口酒,罐子捏得变形:“他要结婚了。”

“啊?”原子愣了愣,随即挠挠头,“结婚是好事啊,你爸一个人……”

“对方是盛星眠的妈。”沈知砚打断他,声音低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原子手里的啤酒罐“哐当”掉在地上,滚出老远。“盛星眠?那个新转来的?”他瞪着眼睛,半天没回过神,“这……这也太巧了吧?”

沈知砚没接话,只是把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夜风掀起他的校服衣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T恤。远处的霓虹灯明明灭灭,照在他脸上,像幅被揉皱又勉强展开的画。

“那你打算咋办?”原子捡起地上的空罐子,声音有点闷。

沈知砚看着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那里空荡荡的,只有盏路灯孤零零地亮着,像只睁着的眼睛。他想起傍晚时,盛星眠站在那里的样子,手里的练习册被风吹得翻动,像只停在指尖的白鸟。

那时候的盛星眠,知道他妈妈正在和自己的爸爸商量结婚的事吗?知道他们很快就要变成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兄弟”吗?

沈知砚把空啤酒罐捏成一团,铁皮被挤压的闷响在夜里格外清晰。他盯着对面的路灯,光线下飞虫扑棱的影子投在地面,像无数只慌乱的手。

“不知道。”他声音发涩,喉结滚了半天才又补上一句,“但他肯定比我清楚。”

原子蹲在旁边扒拉着花坛里的野草,“咋说?”

沈知砚没接话。他忽然想起50米冲刺时,对方跑在前面的背影,运动服下摆扫过地面的弧度。那时候的盛星眠,知道他们很快要在同一个屋檐下吃早饭,要共用一个卫生间,要对着彼此父亲/母亲的新伴侣喊“叔叔”“阿姨”吗?

“要不……找他问问?”原子试探着说,“好歹弄明白,他到底是啥意思。”

“问啥?”沈知砚自嘲地笑了笑,“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问他愿不愿意当我‘弟弟’?”

最后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像含着颗硌牙的石子。

原子被问住了,挠着头没再说话。两人就这么蹲在花坛边,看着马路上偶尔驶过的车,车灯在地面拖出长长的光带,又很快被黑暗吞掉。

过了会儿,沈知砚突然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走。”

“去哪?”原子跟着起身,自行车链条“咔哒”响了一声。

“去盛星眠家楼下看看。”沈知砚往路口走,脚步比刚才稳了些,“原子,你说他现在在干啥?”

“能干嘛,写作业呗。”原子推着车跟在后面,“他那样的好学生,估计这会儿正刷题呢。”

沈知砚没说话。

两人拐进一条陌生的巷子,路灯更暗了,墙根堆着废弃的纸箱,野猫窜过的影子惊得原子跳了一下。沈知砚凭着记忆往深处走——盛星眠说过,他家楼下有种向日葵。

果然,在一栋老式居民楼前,看见了一小片花圃。月光下向日葵的花盘耷拉着,叶片上还凝着露水,白天朝着太阳的骄傲模样,此刻只剩蔫蔫的温顺。

“三楼亮着灯的那家。”沈知砚指了指,窗帘没拉严,透出暖黄的光,隐约能看见里面晃动的人影。

原子踮脚瞅了半天,“看不清,好像有人在走动。”

沈知砚盯着那扇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如果盛星眠也不愿意,是不是这事儿就能黄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按了下去。他想起林阿姨剥橘子时温和的样子,想起父亲攥着抹布时局促的背影,心里那点别扭突然拧成了疙瘩。

“走吧。”他转身往回走,脚步比来时快了些。

“不等等了?”原子追上来,“万一他出来倒垃圾啥的……”

“等啥?”沈知砚打断他,“难不成堵住他问‘你妈要跟我爸结婚了,你乐意不’?”

原子被噎住了,看着他的背影没再说话。自行车链条摩擦的轻响和两人的脚步声混在一起,在巷子里拉出长长的尾音。

快到路口时,沈知砚突然停下。他看见盛星眠家楼下的灯灭了,三楼的窗户陷入一片黑暗,像只闭上的眼睛。

“他睡了。”他低声说,像是在跟自己确认。

“睡了好,睡了好。”原子打了个哈欠,“咱也该回去了,再不睡明天上学该困死了。”

沈知砚没动,直到原子拽了他胳膊一把,才跟着往回走。路过那片向日葵时,他忽然蹲下去,手指碰了碰最近的一朵花盘,露水沾在指尖,凉得像盛星眠递来的那片纸巾。

“原子,”他头也没抬地说,“你说向日葵晚上会难过吗?”

原子愣了愣,“花哪有啥难过的,白天晒够太阳就成。”

沈知砚没说话,只是看着花盘低垂的样子,像个泄了气的气球。他想起妈妈说的“向日葵永远朝着太阳,就不会难过”,可太阳下山了呢?

他站起身,拍掉手上的露水,“回去吧。”

这次他走得很决绝地,没再回头看那栋居民楼。原子推着自行车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被路灯拉得忽长忽短,忽然觉得,沈知砚好像比那耷拉着的向日葵,还要蔫几分。

快到小区门口时,沈知砚的手机震了一下。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五个字:

“我知道了。”

沈知砚盯着屏幕,指尖悬在上面半天没动。原子凑过来看了眼,“谁啊?”

他没回答,只是把手机揣回兜里,加快了脚步。夜风掀起他的衣角,吹得里面的白T恤鼓起来,像只想要飞却飞不起来的鸟。

他知道盛星眠说的“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就像他知道,明天去学校,再见到盛星眠时,两人之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肯定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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