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林家堡中暗涌流,会客厅下悟明心

余何意在大道上赶路,一路上桃红柳绿,春色正浓,但他诸事缠身,无心赏玩。

赶路时,也不忘把那解药吞了,那药入口生津,顷刻间化成一股热流,暖洋洋的,余何意再抬手腕自视,见那道黑线缓缓淡去。

他往回赶路,终于在日上中天时分,赶到了城东林家堡。余何意抬头望去,则见坐南往北一座大屋,这大屋前后五进,共有三四十间,都是雕楹碧槛,人声喧闹,往来仆役甚众,长廊檐庑,彩袖捧盅绰约。

余何意快步走到林家大门之前,“砰砰砰”——敲得震天响。即刻有一位老仆,自大门旁的小角门开了一条缝,探出一个脑袋来。

老仆人名叫涂也,今年五十八了,已做不得什么事。所幸东家心善,还愿收留他做个门房,他也就十分尽职,无论谁人,何时登门,他总能及时禀报,从未拖延。

余何意见这老人面色红润,额头高耸,活像个寿星公,忙近前几步。涂也在林家做了几十年门仆,早已见多识广,此刻见敲门的是个衣衫褴褛的少年。

打眼一看约莫二十来岁,年轻的很,两眼炯炯有神,倒也不甚轻视,只是哑着嗓子问道:“小兄弟,有什么事吗?”

“我来找华山派的大师兄陈旷,他昨夜子时被邀来谈事,不知还在府上吗?”

涂也愣了一下,扬起头,似乎很费力的回忆了一会儿,才张大着嘴,点点头说:“是,是有这么一回事。还没见人离开,应当是在府上,小兄弟姓甚名谁,好叫小老儿前去回禀。”

“好说,我乃……”

余何意本应自报家门,临到嘴上却顿了一顿,才续道:“乃是陈旷的好友,姓余,你只去禀说余兄弟来找他,他便知道了。”

涂也闻言,皱了皱眉,十分的不悦。林家堡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户,但在江湖上,也是颇有薄面,无人胆敢小觑,这少年人看着长俊,不料却是这等自傲之人,前来拜访,却连个姓名也不通传。

“好吧,小老儿去禀报一声,劳烦余小兄弟在此稍候。”

关了角门,涂也颤巍巍往内走去,中途撞见一个小厮,碰翻了他手里的莼菜羹。小厮大叫起来:“涂老头,你这急匆匆的往哪里去,把我的菜都打翻了。”

“不妨事,不妨事,回头扣了银子,小老儿赔还你。”涂也摆了摆手,佝偻着身子,好脾气地说:“门外有个姓余的兄弟来拜访,说要找华山派的陈旷师兄。”

小厮眼睛滴溜溜一转,登时说道:“既然如此,让我去通禀吧。你腿脚不便,仔细又撞了谁。”

涂也听了这话,觉得十分有理,就点头应了下来,又把门外的人体型样貌描述了一遍,叫他千万不要耽搁此事,免得传出去,说林家堡自以为傲,怠慢了客人。

小厮显然着急得很,不待听完,已经拔脚要走。交付了事情,涂也慢腾腾往回走去,自言自语道:“奇怪,那小厮面生得很,难道是新来的。”

过了盏茶工夫,另一个小厮步履急切得出现在涂也跟前,这个人涂也倒是认得,名叫林好。乃是大少爷林崇吉的贴身小童,林家堡内的家生子,他是世代在林家做仆人所生下的孩子,根正苗红,清白可靠。

“老涂头,快快开门,迎这小兄弟进去。”

涂也不敢怠慢,忙开了大门,两人在门外迎候余何意。而余何意等得久了,此刻早不耐烦,也无暇他顾,闷头大步迈入,嘴里问道:“我大哥人在何处,快带我去。”

林好个子不高,人却精明机灵的很,极会看人眼色,他来时,林崇吉正陪着几位大侠用饭,这会儿带人过去恐怕不礼。

但瞧着这位兄弟又很不耐烦,正是心急时候,于是笑道:“陈大侠正吃饭呢,小的带您去会客厅稍坐一坐,用些茶水,这便去请陈大侠。”

“好吧。”

两人一前一后,过景墙,穿洞门,踏拱桥,迈石路。一路上,林好极为热络,边走边为余何意介绍些轶事典故,刻意得耽延时间,走了好半晌,终于走到会客厅上。

只见门外高悬‘明心似镜’一块大匾,铁画银钩,笔锋锐利,颇有些雄浑刚健之气,俊逸如风如雪,厚重如虎如象,余何意一时看得呆了,愣在原地观赏。

林好看这来客忽然站住脚,不知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讪讪问道:“余大侠,怎么了?”

而余何意几日来历经生死之争,早有体悟,一直隐而未发,今天看了此匾,暗合心意,竟然进了顿悟之境。他的手上渐渐比划起来,这四个字,用指尖悬空写了一遍又一遍,越写越慢,越慢越走形。

到后来愈发不像写字,倒像是在打一套拳法,直看的林好暗暗咂舌,心说这些武林中人果然都是武疯子,还是自家少爷好,终日莳花弄草,不知多么自在。

余何意跃起身来,把心中明悟之意一招一式尽皆演练,凤翥鸾回,鸿惊鹤飞,自觉平生畅快不过如此。也是他前几年遍观百家武学,这几日历事殊多,方有今日醍醐灌顶。

待演练完毕,旁有拊掌大笑之声。

“好好好,余弟这一套拳法藏拙于巧,实在别有一番玄妙。不知是甚么名字。”

余何意回头看去,只见面色憔悴,却依然精神奕奕的陈旷,穿着件水红色长袍,站在一旁,显然来的有些时候了。

他心到此时才略放一放,笑道:“这套拳法是我才悟出来的,就叫明心拳吧。”

这时,另有一个浑厚声音响起:“小兄弟如此年岁,就能自创拳法,这份心性修为,实在可赞可叹,少年英才啊。”

余何意闻声望去,只见在陈旷左侧,还站着一人。此人身材高瘦,脸色惨白,下颏处有数寸胡须,穿着一身锦缎白袍,腰上佩着块兽形玉佩。

陈旷相介道:“余弟,这位是林家堡堡主,林如许。林堡主,这位姓余,草字何意,是我的好兄弟。”

余何意上前一礼,谦逊道:“晚辈见过林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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