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树村。
夜晚,村子里一片黑暗、阴凉。
陶家五口围着饭桌吃饭,陶分晓捧着肉包子一脸笑容地啃着,心情愉快。
饭桌上少不得闲聊,陶佳文询问镇里的情况,好奇沈家的生意如何了。
回答的只有女儿的声音。
陶真晓看了眼默默吃饭的爷爷,努力克制着某事的分享欲。
待当家的吃好去净身准备歇息,真晓立刻开始分享:“爷给那位公子写信了。”
家人没多大反应。
陶佳文道:“爹现在才写啊,我以为他早写了。”
村子这种情况,还是得早做打算的好。
真晓解释着:“早写了的,过年之前就寄信了,这会儿快半年了都,今天爷带我去驿站看看有没有回信,没有呢……”
她把憋了半天的闲话吐出来:“我看呐,人家准是忘了,或者搬家了,时间久了,有的事自然而然就不存在了,就是爷一直有所期待,失望就越大。”
“难怪爹回来就闷声,”陶佳文笑了笑,不在意道,“我就觉得这事有点不真实吧,也好,断了咱多余的念头,咱自己靠自己呗,反正现在咱也过得去。”
凌氏看向小儿子,含笑道:“可惜分儿不能进城念书了,分儿不是不想进城吗?这下不用离开爹娘了。”
分晓也懂事了,半点不可惜:“那就不去了,姐也会念书,姐教我好了。”
真晓笑道:“姐我还半桶水呢,不过姐能教你很多东西。”
家人也没什么失望不失望的,陶佳文夫妇对这事本来就没什么实感。
真晓心想这样爷爷也就断了托人给她找个好人家的念头了。
她正经道:“过去一年西朝大乱,幸好快速平息,有钱有势的那些家族不知存在多少心思……”
“爷说那位公子家在近畿之地,是殷实人家,这般人家,目光定高于常人,社稷动荡之际,人家指不定有什么打算,人家很可能不在原址了。”
陶家这点小事随着时间流逝被抛掷九霄云外,忘得一干二净。
村子里依然忙碌不断,一望平整宽广的田地里,多了几头肥壮的黑的黄的大牛,它们正卖力地犁地,在地面划出一道道漂亮的沟渠。
这是外面的人牵牛进村里来租售的。
有几户人家租了牛翻地,人力开垦太累了。
其中一户就有李盛金家。
看这几户人家地里翻的快,其他人家也动了心,都在商量着排队租牛的事了,也有人在打算买头牛仔养了。
陶家按兵不动,全家在家里歇息,任村子里的人忙的热火朝天,也没有要租牛翻地的打算。
“现在全白费力气。”院子里,陶请福望着前方的地面,对大伙租牛翻地的事很不看好。
先试验一小块地,成了再全部干,这样就不必白费力气。这道理大家都懂,但就是有人耐不住,生怕错过季节,带着侥幸心理,认为多种种没准就成了。
“还乱花钱。”陶真晓双手抱胸站在旁边,很赞同爷爷的话。
也不知道租牛要多少钱,家人都在家,没打算租牛干活,也就没人去打听。
陶佳文也走出来:“我们总得做点什么,不能这么干等着吧。”
真晓看向闲不住的父亲:“爹,再歇两天也没什么关系,这两日我打算榨橄榄,你帮我。”
前几日挖地,家人实在是太过劳累,这山里气候时常阴冷潮湿,劳累的身体很容易生病,她就常跟家人讲安逸结合,屋子里也一直点燃小灶台,驱赶寒气。
“好啊。”陶佳文觉得女儿做的事很有意思,又能赚钱,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时,李盛金他娘挑着大筐路过,筐里塞满了各种绿草。
真晓望过去,双眸弯起,忙开口问候:“杨伯母。”
杨氏停住脚步,边换肩膀边望过来:“哎,你们都搁家里啊。”
“我们已经深翻了一块地,等看养地后试种的结果,不想浪费气力。”真晓问道,“看大伙都租牛翻地,那租牛得多少钱啊?”
杨氏挑着担不带喘气:“哎,一头一天十文钱,食料我们负责……”
“现在不是这样了,有人坐地起价,半天十文钱,真是没良心。”这时,一个路过的村民说道,语气无奈。
他挑着粪桶,脸上渗出薄汗,但气息平稳,不见喘气。
杨氏转头看那村民,也是无奈道:“这样吗?要不说人家会做生意,真是见缝赚钱。”
真晓愤愤不平:“太过分了吧,这种事不能惯着,坐地起价大伙就别租了。”
“那有什么办法,地翻深太累了……”那村民边走边道,担子两头晃动又稳稳的吊着。
望着离去的村人,真晓与家人对视,大家皆皱眉。
陶请福摇摇头:“大伙也是没办法……。”
“官府该管管这种行为。”真晓耿耿于怀。
村里人除了个别家底厚的人家,都欠了一屁股债,租牛的钱都是借的。
那些看准商机来铁树村赚钱的人没什么不对,出租牛可以,坐地起价就太奸商了。
陶佳文叹了口气,只能道:“唉,那能怎么办?告官也没用,官老爷又管不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大伙为省时间省力气,只能租了。”
知道父亲说得没错,真晓鼓着腮子生闷气,无可奈何。
陶家不下地,不表示不干活。
爷爷和父亲整理前院和后院,开辟更多的种菜的可能之地,还有完善修整家禽的小屋。
铁树村潮湿阴冷,家禽又是易染上温病的物种,得细心照料。
值得一提的是,经过陶家的悉心照料,鸡已经长大,已有两斤左右,六只都活了下来,其中有两只母鸡。
陶家对这两只母鸡可谓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塞嘴里怕化了,小心翼翼地照料着,鸡窝比人的床还干净暖和。
陶家就指望这两只鸡下蛋呢。
凌氏顾着家务,给家里人缝补衣裳,处理腌菜之类的食材。
真晓带着弟弟进山去采皂角果,搞点皂角米。皂角米太轻了,现在还没收集够一斤呢。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真晓半道却转入山路,因为她瞧见山路两旁花儿姹紫嫣红,她想起之前在镇里买的一匹白布,想采野花回去做染料。
分晓背着竹篓,爬半山坡不喊累,只要不出山去就还行。姐姐采好的花朵往篓里丢,他也不觉得重。
山道野花多,没多久姐弟俩就采了大半篓,真晓看差不多了,对弟弟道:“分儿还有力气不?我们去看看皂角。”
主要目的真晓没忘。
分儿小脸通红,精神奕奕,正要回答,有道声音抢先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真晓对这道声音已熟悉,转头望去,果然见到两张熟悉的脸庞从山林中走出来。
“公子进险山里去了啊。”真晓擦擦额头的薄汗,眯着眼望过去。
铁树村背后的山体比较陡峭,难以攀登,很危险,村人称这面森林为“险山”。
村里人很少进入村后的险山采东西,往日真晓碰到这两个找火铳的公子,都是在另一边的山林里。
楚同朝二人来到山路边缘,几步便跨了出来,落脚于石仔不均匀的山路上。
真晓瞧他们二人虽没大喘气,但面色红润,额头光洁渗着点点薄汗,衣袖浸湿,想必也是汗流浃背过的。
他们真打算靠两个人翻遍这座大山,找出火铳?
楚同朝来到姐弟俩跟前,一眼瞧见陶分晓背着的一竹篓的各色花朵。
他再望望附近山路两旁被折断了花朵的众多秃支,映着阳光的明媚双眸光彩照人,口中遗憾吟道:“小径孤寂无人识,一朝花开香魂断。”
真晓呆愣看着吟诗公子,片刻后嘴角抽搐,终是忍不住开口吐槽:“无病呻吟。”
你丫喝花茶的时候也念叨念叨你自个的残忍吗?
闻言,乔昕“噗”地一声笑出来,立刻转头向旁边,抬手捂住嘴巴,压低嗓音双肩抖动不已。
陶分晓看看这位见过几次面的文雅公子,又看看姐姐,满脸疑惑,黑瞳懵懂。
他们在说什么?每个字他都听的懂,合起来就听不懂。
“呵!”楚同朝笑了一声,流光溢彩的眸子微微弯起,不见愠意,他早就晓得她伶牙俐齿。
真晓鼓着腮子瞪着他。
楚同朝唇角微微勾起,俊颜似笑非笑:“你采这么多花儿是要做茶吗?”
真晓老实回答:“做染料……”
她紧接着问道:“二位公子进山干嘛呀?”
楚同朝道:“看看山里有什么宝贝。”
真晓也不在意这敷衍的回答,想想可能是这无所事事的游山公子让村子里的人那么劳累,不由得暗里讽刺他:“我要忙着回家翻地去了,公子们请便。”
楚同朝道:“辛苦姑娘了,我看地里多了好几头牛犁地,你们可以歇口气了吧。”
真晓瞥了他一眼,带着怨气道:“是没那么累了,可得花钱啊。”
“花什么钱?”楚同朝眨了眨眼,不解。
[真是公子哥不食人间烟火,你以为牛是地里突然长出来的吗?]真晓在心里怼人,口中保持和善地向公子解释:“村子里没人家有牛,犁地的牛是租来的,既然是租,那就得花钱。”
乔昕看了主子一眼,微微蹙眉:“花钱租牛?谁干的?”
真晓迷惑地看着眼前体面的公子哥俩:“村里人租的啊,官老爷提议深翻田地,地湿泥重,靠人力翻那可得累死,为了省时省力,大伙只能花钱租牛来干活……”
她忍不住控诉奸商:“有人看中商机,坐地起价,真不是人。”
见两位公子哥沉默不语,真晓也没心情聊天,向他们挥挥手,带着弟弟向山里进发,找皂角米去。
望着姐弟俩的背影,楚同朝面无表情:“我看照眠还是住在村子里的好。”
乔昕为公子好友说话:“这事怪不得应公子,是县府人办事不力,不,县府的人肯定懂得这种事,就是睁只眼闭只眼。”
顿了顿,乔昕带着怜悯道:“真不知道陛下为何要折腾百姓,这里的土质早试验多年无用……。”
稍微非议了陛下两句,他便适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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