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元明清久久无法入睡。
她脑子盘旋着下午和夏商周的对话,恨不得天快点儿亮,最好天亮了她能把太阳往天穹正中拨,这样就能快点儿到中午,她就能尽快见到夏商周了。
窗外还黑漆漆的。窗帘上却映着微晕的光亮,还有地面上,也有浅淡的光晕。
元明清摸过手表看来一眼,已经十一点半了,下铺的何双还没睡?
寝室楼里每晚十一点熄灯,现在只有走廊里的应急灯亮着。何双的习惯是晚上猫在床帐子里点台灯,都已经熄灯了她的床帐子里还亮着,是用了充电设备?
刚入学那会儿,元明清他们这些新生就接受过安全防火教育,讲课的老师明确说寝室里不允许用充电设备和加热设备的,因为功率不可控,万一产生电火,不是闹着玩儿的。
元明清此刻其实想提醒何双这件事,或者嘱咐她一句睡着之前别忘了关灯,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全寝室的人,她和何双说话的次数最少。虽然,她与何双相处的时间最多。班长一周有一大半的时间不在本寝睡,乔晴每天也不知道都在忙些什么,元明清可不就得跟何双一起待着吗?
跟何双身处同一个房间,其实和空气同处一个房间没太大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空气没有奇奇怪怪的味道。
反正总在寝室里待着,也就闻不出什么了不是吗?什么久居茅厕不闻其臭……咳!
元明清自己劝自己。她没有那个勇气劝何双去医院治病,因为她不确定那将带来何双怎样的反应。
胡思乱想着,已经十二点多了。
元明清蹑手蹑脚地顺梯子爬下床,决定再去趟卫生间,回来就好好睡觉。不然明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去接夏商周吗?
回来的时候,借着何双床帐子里细微的光亮,她看到地板上躺着什么东西,就贴着何双的床脚。
元明清俯身拾了起来,发现是一本书。她眼神好,隐约看清上面的书名,是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封面和封底的四角都被用牛皮纸包裹着,书脊上也能触摸到牛皮纸粗粝的手感,而唯独封面没有被覆盖,显然它的主人很喜欢它,更珍惜它。
元明清的心头微动,看了看何双的床帐,没做声,而是小心翼翼地把帐帘掀起一角,动作极轻极轻地把那本书送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元明清又轻手轻脚地爬上梯子。
梯子刚爬了一半,就听到了何双的声音:“谢谢。”
元明清微怔,轻笑:“举手之劳。”
何双便没再出声。过了不一会儿,她床帐里的灯光灭了,元明清也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元明清一觉睡到天亮,一个梦都没做。是真的“天亮”,天太亮了,窗帘都被阳光照透了。
元明清心里闪过不祥的预感,她慌忙抓过手表——
九点四十五,很好!
别说什么跑十圈了,这会儿食堂连早饭都不供应了。
不是……夏商周说几点的火车来着?
十一点十分火车到B城,十一点十五出站,从学校到火车站正好是公交车站的俩终点,不堵车的话路上就得开一个小时……元明清“妈呀!”一声,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套上衣服、裤子,登上运动鞋,抓了外套和钱包,就往门外跑,差点儿和一脸错愕的何双撞上。
元明清往校门口的方向跑,脑子里还残留着关于何双的最后一个画面:她手里好像还拿着个花花绿绿的瓶子,和她那身睡衣挺违和的……还有她的表情,好像被吓得够呛?
嗐!哪还顾得上想这些呢?这会儿连自己醒没醒都顾不得了,还琢磨何双呢?就使劲儿跑吧!
P大新校区面积大,元明清她们宿舍楼又在最里面,平时靠双腿走,从校门口走到宿舍楼得二十分钟。元明清今天也是颠儿了——
不颠儿能行吗?P大这个新校区在B城市郊,火车站在市中心,而且校门口只有一辆往火车站去的公交车,十分钟才发一趟车。何况这会儿B城市区里面指不定堵车堵成什么样呢!
元明清没命地跑,穿过食堂,路过教学楼,路过体育场……诶?
她双腿快频率地倒腾着,脑子里却留下了一道残影:刚刚体育场外角落里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怎么好像是欧阳童?
而另一个头发自来卷,又浓又密的,还有那个身高、身形,虽然没看到正脸……元明清心里啧了一声:不会是孟师姐吧?
这天日昭昭、朗朗乾坤的,俩人就这么水灵灵地抱上了?
元明清大脑供氧不足,也顾不上细琢磨自己用词不当了。反正就是四个字:非礼勿视!
元明清只用了三分钟就从宿舍跑到了校门口的公交站台,在那辆公交车关门起步前的最后一秒冲了上去,虽然挨了司机的一记白眼儿,但好歹不用再等十分钟之后的下一辆发车了。
谢天谢地……元明清坐在椅子上,抚着胸口,气都喘不匀了。随着公交车拐上校门外的那条大路,她的脑子又不着边际地想:三分钟就跑完了得走二十分钟的路,每天早上跑十圈不是白练的。看来,她还有短跑的天赋。
不过,这还没结束,一会儿车到终点,还得跑。
元明清一边努力地顺气,一边在脑袋里盘算着从终点到火车站出站口的路线——
公交站台和出站口隔着一个特别大的广场。下了车,得先跑五十米冲进地下通道,然后下二十多磴台阶,之后转弯,横穿过一个两侧都是卖特产小店的市场,再上二十多磴台阶,来到地面上,继续冲二十米,就是火车站出站口了。
元明清上次走这条路线,还是来P大报到的时候。那时候她是逆着这条路线走的,也就是从出站口出来,目的地是公交车终点站。她很庆幸自己有着绝好的记路天赋,只要去过一次的地方就能回忆起来怎么走。不然找不到路再迟到了,夏商周不得更生气?
B城白天的市区里,依旧堵得天怒人怨。元明清好几次默默期待“千万别迟到”。老天爷大概听出了她的诚意,都出手帮她的忙了——
好几次,那位之前丢了她一记白眼儿的公交车司机,都在堵着的众车之间的夹缝中丝滑穿过,甚至还顺利地抢了三个绿灯。
就是这样,元明清到达终点的时候,都已经十一点零八分了。
跑吧!
狂奔五十米,冲进地下通道,越过台阶,穿过市场,幸亏大家现在大多看懂火车站附近小商铺里卖的东西又贵又山寨的套路了,市场里没几个人,元明清得以顺利地冲回地面,火车站的出站口遥遥在望了。
像跑了一辈子那么久,终于站在了出站口前。元明清半俯着身,双手拄着膝盖,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炸了。
十一点十二分。
还有三分钟,她就能见到夏商周了。
肚子好饿。元明清这会儿才想起来她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没喝水了。真的……又饿又渴!
人在顺遂的时候,老天爷都赏饭吃。
就在元明清渴得嗓子眼儿冒烟的时候,眼前突然多了一瓶矿泉水。
看到擎着矿泉水的那只手,元明清忽的抬头,果然是夏商周,而且是笑盈盈地瞧着她的夏商周。
顾不得多想,元明清把自己当缺水秧苗似的,“咕嘟嘟”地灌了个久旱逢甘霖。
在她视线不及的地方,夏商周看着她嘴唇翕动着喝水,看着她喉咙滚动大口大口地咽下水,甚至向下看到她脖颈上晶莹的汗珠儿,以及脖颈之下横支的锁骨……当看到她外套里面的衬衫的时候,夏商周满是玩味的脸上,挂上了笑。
元明清好一通灌水,一口气下去,整瓶水见了底。
“额……喝没了。”她歉意地说。
可话刚一出口,元明清的表情就变了。她微张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夏商周靠近了她。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元明清感觉到夏商周的手指,嗯,就是刚才攥着那瓶水的手指,此刻正搭在她衬衫的纽扣上……
“咕噜!”
元明清的喉咙用力地滚了滚,吞咽的感觉,比刚才猛灌的时候,都要分明得多。
她不敢看夏商周,更不明白夏商周在做什么。
然后她感觉到了什么?
她感觉到夏商周的手指已经勾住了她的衬衫纽扣,很有一种想把那颗纽扣解开的趋势。
不是……这是闹哪样呢?
元明清实在不明就里,心想莫非这三天她受了什么刺激?可受了什么刺激,也不能大庭广众、天日昭昭、朗朗乾坤的就解人家扣子吧?
嗯,这次的成语用对了。夏商周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身为一个脑子正常的社会人,元明清慌忙抓住了她的手:“你……”
“我什么?”夏商周被抓住手,一点儿都不慌张,反倒似笑非笑地瞧着元明清。
元明清受不了她的眼神,慌忙错开目光。
夏商周不许她躲闪自己,另一只手已经攀上来,微微用力,扳过元明清的脸颊,迫着她必须面对自己。
元明清脸上烫得厉害,偏偏夏商周的手还凉冰冰的,无论是被她攥着的那只手,还是抚在她脸上的那只手,都凉冰冰的。
可是,她们两个现在姿势,真的很……适合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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