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行深这样说服自己。
时意为什么会知道漠河的情报站,为什么把自己诱骗到那里又独自离开,他离开后去了哪里,为什么失踪十天回来时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鬼样子……
对于这些问题傅行深心中充满了疑惑,而要想得知这一切的答案,眼前的人必须活下来。
“我这可不是心软……”
傅行深暗自在心底找补道。
他不敢触碰时意后背那两个被撕裂的弹孔伤,于是只得像抱小孩似的把人托着腿弯直直抱起来。
为了不让人后仰倾倒,他拉着时意的双手搭上自己的肩膀,头就靠在他的侧颈。
时意的呼吸就喷洒在他的颈动脉附近,微弱地掀起一小片气流涌动,让素来喜欢独来独往戒备心极强的傅行深感到一阵不自在。
傅行深歪头瞥了一眼苍白狼狈的时意,舔了舔干燥的唇,压下了这抹扰人的不适。
连傅行深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这个浑身谜团满嘴跑火车的家伙甚至没有一点应该有的防备……
傅行深用手按着对方后颈以免他意识模糊时倒仰过去,触手是一片滚烫。
“才十几天不见就成了这副模样,这到底是逃命还是送命去了?”
时意已然昏迷不醒,脑袋无力地歪在傅行深颈边,没有一丝动静。
基地一角已经亮起了灯光,那里就是老李在基地的诊室,傅行深抱着时意冲进去时脸上都浮上一层细密的汗。
他几乎快要感觉不到时意的心跳。
“人呢?他开始烧起来了!”
傅行深气都没喘匀便匆忙说道。
时意烧得厉害,但手指却依旧冻成了紫绀色。
傅行深上过战场经验丰富,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烧是因为伤口感染,让他趴着,我得先把弹头取出来。去帮我拿镊子和酒精,顺便烧一锅滚水端进来……”
老李一边说着一边动作麻利地用剪刀撕开时意背上黏着的衣物。
诊室的灯亮了整个后半夜。
天色已经渐渐透出破晓的暖光,肆虐了一整夜的暴风雪也偃旗息鼓停了下来。
屋内,老李擦了把额头的冷汗,长长舒了一口气。
“但凡子弹再偏离一寸,这时候都该直接准备后事了……”
傅行深听得一阵蹙眉,面色不善地看过去。
这叫什么话?
“看什么看,人是跟你进山走丢的,回来还险些丢了半条命,你得负全责!”
老李仗着是基地里资深的老医师,一点不怵这个面相凶悍的年轻人。
“这两天把人仔细着照看,否则要落下病根的!”
喊完话后他便让傅行深赶紧把人抱走,基地里还没多少人知道时意走丢的事,若让人撞见他背上的伤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
看着面前“哐”一声关上的门,傅行深身心俱疲。
这叫什么事啊。
明明他是那个被坑进山里的人,怎么到头还要他负全责?
无奈的傅行深只得任劳任怨把人抱上楼安置好,坐在床边时还有些恍惚。
他原本可是打定了主意,等时意回到基地必定要让这骗子吃点苦头的。
结果没想到,人是回来了,险些没了气儿。
到头来,报复的事另说,如今他还得把人好吃好喝伺候着,真是上哪说理去?
只能说是冤家路窄啊。
这般想着,傅行深将目光定在时意的脸上,才惊觉这人看着像个古板无趣的老学究,实际上却也是个和他差不多岁数的青年,看上去甚至更加苍白脆弱。
像是他母亲生前最爱的那盏白瓷瓶,剔透纤润,让人怀疑戳一指头都会咔嚓碎掉。
“你这老狐狸到底跑到哪去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栽在我手上呢……”
至少自己不会这样心狠手辣。
床上的时意皮肤依然是雪一般的苍白,即便是在燃着炭盆的温暖室内他的皮肤也依旧是冰冷的。
细密的睫毛在他眼睑下投射出一弧柔软的光影,而光影下的时意透着股平日里罕见的清冷剔透,让傅行深联想到了旧世纪的琉璃。
傅行深叹了口气。
算了,其他的事情还是等人恢复过来之后再说吧。
虽然已经将嵌在身体里的子弹取了出来,但这一晚傅行深依旧没敢合眼安睡——
昨夜雪地里时意冰冷的身体和微弱的心跳始终让他悬着一颗心脏,始终没办法放心睡下。
于是他仰头看着天花板思绪乱飞,窗外响起了“簌簌”的轻响,又落雪了。
基地空地上挺立着一棵三人合抱粗的樟子松,往日里它的针叶上落满了灰尘,而现在大片的雪花堆积在它交错密布的枝桠上,灯光映照下泛着绵软莹白的温度。
月光透过窗台撒照下来,像是在时意的身上也镀了一层银白的光流。
傅行深靠坐在床头,修长有力的胳膊随意搭在屈起的膝盖上,视线就落在沉睡的人身上。
他的手指不经意地轻点,在月光也映不到的黑暗中谱了一首简单的曲调。
傅行深时常在某些看似寻常的瞬间爆发出灵感,这次也一样,只是他暂时还没想好如何为它命名。
若一定要形容这首甚至没有记录下来的曲子,傅行深愿意用皎白的月光、遒劲的青松和澄澈的琉璃来描述它。
……
时意比傅行深料想得要更早醒过来,想必是伤口疼得厉害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大半夜睁着眼睛一声不吭。
傅行深叉着腰站在床边,见此情形又好气又好笑,
“怎么,睁着眼睛数星星呢?要不要我把你搬到门外边数?”
时意缓慢眨了眨眼睛,抿唇不说话,仿佛受伤的不是肩背而是他的两只耳朵。
实际上他有点口渴,但转眼想想又觉得尚可忍耐。
他也没料到负责照顾他这名伤患的竟然是傅行深。
时意只是受伤了并没有失忆,两个人分开时他还摆了傅行深一道,在齐膝深的雪山里徒步走一夜的感受想也知道。
而傅行深这个人一看就不像是能一笑泯恩仇的活菩萨。
简单来说,他怕傅行深趁机给他的水里投毒。
傅行深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哼了两声还是没忍住嘲讽:
“现在才担心是不是有点太迟了?昨晚趴在我怀里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怕死。”
既然敌人伤重没法在行动上报复回去,那让他在嘴上过过瘾也成。
时意没说话,干裂的嘴唇抿紧看向房间的一角,后脑勺都透着一股深陷敌营宁死不屈的倔强。
他可以渴死,或者挺到傅行深耐心告罄换老张过来。
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半晌,最终还是傅行深率先败下阵来,无奈地走去桌边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喝,加了砒|霜的。”
时意的后背暂时没法倚靠,因此坐起来的时候就只能借助傅行深的胳膊作为支点喝完了一整杯水。
有了水分滋润,那始终青白干裂的唇色终于红润了些许,他舔了舔唇角意犹未尽:
“味道还不错,能不能再来一杯?”
“……”
“你真是有点得寸进尺了,我的祖宗。”
傅行深庆幸时意伤的只是肩背,不需要他跟前跟后忙着伺候,于是傍晚吃过饭后他便出了门。
那天夜里因为把老李从美梦中叫醒干活让对方不满了好久,傅行深受不了这人假模假样的抱怨,只好去后山的树林里砍了些干柴送过去。
老李是一家人住在一起,所以分到了有灶台的房间,这些木柴他们肯定用得上。
当然,这都是要记在时意账上的。
傅行深回去的路上顶着寒风在心里暗想。
暮色四合,傅行深在基地的后厨打好饭菜端上楼来时还遇到了老张。
这家伙对时意是肉眼可见的紧张,宝贝得不行,拉着他问了好久时意的伤势,傅行深随口几句给糊弄了过去。
奇怪了,这老张怎么单单就对那个大骗子忠心耿耿?
别是被抓住什么把柄了吧?
傅行深在心底盘算着,时意这个人满嘴的谎话不可信,即便是在养伤也不能放松对他的警惕。
这个人身份成谜又对自己的来历隐瞒颇多,必定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就在傅行深做好了长期与敌人作斗争的思想准备后,推开门的下一秒,屋内的景象让他额角青筋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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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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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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