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中,沈星颖照以往的习惯帮衬着沈佩贴对联。
上联:迎春接福乐无边福禄齐备,下联:团圆和睦庆家威喜气盈盈,横批:阖家欢乐。
今年的对联是沈星颖自己拿毛笔瞎写的,原本她是打算把这龙飞凤舞的字收拾收拾丢掉,但途中恰好被沈佩看见留了下来。
“你看看我们阿星,写毛笔字都那么潇洒。”沈佩举着对联啧啧称奇,独自欣赏后还觉得不够,他大步流星走进厨房对正在忙活的艾叶骄傲道,“你看阿星写的毛笔字,是不是有书法大家的感觉了!”
艾叶拍开他的脸:“得了吧,你女儿说个话都是圣旨。闲着没事干去把鱼杀掉。”
沈佩忙躲出去:“待会儿,对联还没贴完。”
横折撇捺,笔法遒劲,力透纸背,黑墨附在红纸上,寄托无限期许与希望。
艾叶颇有些说教意味地说:“等你以后找个有钱的,疼你的就好了。”
沈星颖小口吃着鸭肉,闻言,她翁声:“我找不到。”
“找不到就去相亲。”
沈星颖停下筷子,她忽然想到余羲和,而后有些不自觉的悲观,她默默低下头,小声地说:“像我这样的女生,就算放在相亲市场也没什么特别吧。”
“说什么呢?你这会儿在这自卑什么劲?”艾叶也停下筷子严肃地看向她。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哪个家庭会接受自己的孩子会娶一个连政审都过不了的女生呢?”
此话一出,沈星颖就知道自己说错,她抬头又低头最后将头埋进碗里。
房间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电视分不清形势地乱唱。
“对不起,阿星。”沈佩打破沉默,他眼圈微微泛红,无措地伸手又放下。
这是沈星颖第一次看见这个中年男人的无奈,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他头上窜出的白发。
刚说出的话就像刺人的尖刀,出手就伤透父女俩的心。
“对不起爸爸。”沈星颖抱住沈佩,妄想用泪水洗去刚才的罪恶,“都是我的错,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好好的年,被搅得像悲剧上演。
寒假过后又是紧张的竞赛备赛,学校也拔了一批高一的学弟学妹上来参赛,但在数竞这个领域,学妹确实是少之又少,算上这批拔上来的,只有沈星颖和另外一个叫裴莹小女生。
裴莹长相乖巧,经常屁颠屁颠地跟在沈星颖身后问这问那,沈星颖看她可爱,也经常和她聊东聊西扯闲话缓解烦闷疲累的备考。
“学姐,我听说您是文科班的,破了例才跟着竞赛的。”裴莹朝气蓬勃地打探。
沈星颖演算着题目,笑着回了她:“对呀。”
听到准确的回答,她反倒握着杯子低下头黯然地说:“我本来也想学文科的,但是我家里人死活不同意,说来说去不就是文科没出路。”
“出路都是自己找的,自己有本事就不用愁没出路。”沈星颖自信满满。
裴莹脸上立马浮现出敬佩的神情:“学姐不愧是常年在大榜前三的学神,真厉害!我以后也要像学姐这样厉害!”
“加油!”沈星颖伸出拳头和轻轻和她对碰。
“学姐,您为什么想学文科啊?理科难道不是更适合嘛?”裴莹连环炮似的问出两个问题。
沈星颖突然停下笔,她思考片刻认真地说:“因为我小时候一些事,我觉得我要是有支笔,有个话语权,也许事情的发展会有所不同。”
“学姐好志向啊!”
沈星颖笑笑,她看眼时间和她告别:“我们下节地理课,我先回去了。”
从特批的竞赛教室出来,路过一班,沈星颖下意识停住脚步。
眉眼如黛的女生探头探脑地站在一班门口观望,沈星颖认出她,轻咳声暗示。
后头一块不学习都心照不宣地回了头。
张蔚鸣看见宋子慧差点将手机砸在地上,他反应过来后急急将手机直接往桌洞里随意一丢就赶忙出来。
“你听我解释,我……”
宋子慧转身叉腰不理他,见他迟迟没动静,她又转回来白他一眼气愤地说:“你解释啊!”
“我……”张蔚鸣无措地向沈星颖投去求助的眼神,沈星颖撇开眼假装很忙地扣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你不是说你要戒游戏好好学习的吗?你前脚答应我后脚就开始在这里不学无术了。”她气不打一处来,眼泪几乎都在眼眶中呼之欲出,“张蔚鸣,你能不能有点上进心?”
“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打了。”张蔚鸣拍拍她的肩发誓道。
“你爱打不打。”宋子慧抛下他快步回班,他又追上去。
沈星颖看了个过瘾,准备回班上课却被余羲和拦下来。
“怎么回来了,压力太大了?”他满是担心地弯腰低头看她,和她视线相交。
春风拂面,拨动女孩的碎发,她咬咬唇害羞地别开眼。
“没有,下节地理课,我去上上,省得老钟天天给我晚自习开小灶。”
“那老钟当然厚爱你,你可是文科班的希望。”
“是我们都害怕,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我没进国集,那就和保送彻底说再见了。我和老师们都要做好最坏的准备,高考的准备。我耽误的时间太久了。”
“什么久不久的,反正我相信你,沈星颖。”他看向她的眼神忽然变得真挚,“加油,沈星颖。”
沈星颖微笑着回他:“好。你也加油。”
五月时节,正是春夏交换之际,气候爽朗。巍峨的群山,连绵的山脉全被圈在一窄小小的窗子里。
窗子旁是撑着下巴往外望的少女和黑板上写满的未来。
当然,旁边还有个碎碎念的烦人精。
“张蔚鸣和那个宋子慧前几天出去吃了一趟饭顺便买了奶茶,宋子慧主动给张蔚鸣尝了一口,用的一根吸管,张蔚鸣可高兴坏了。”
“那他俩这算在一起了?”
“不算吧。”
“那这不是耍流氓吗。”
“反正张蔚鸣是觉得在一起了。”
“没出息。”
余羲和刚想说什么,孟川楝就过来赶人:“余哥,马上就要上课了,您还不回去呢?您不上课人家小姑娘还得学习呢。”
余羲和抬头望去,旁边确实有个扭扭捏捏的小姑娘,他赶忙起身:“对不起啊。”
裴莹满脸惊慌手忙脚乱:“没事学长。”
沈星颖捏捏她的脸笑着逗她:“你怎么这么害怕他?他又不会吃了你。”
裴莹靠近她耳语:“学姐和他很熟吗?我以前是一中的,他可是一中有名的暴脾气。之前有个男生不知道怎么惹了他,被他打成猪头了都,听说这个男生和他关系还算不错,居然……好在他也是背了个处分,虽然后面消掉也没录进档案,但我们这些知道的都挺怵他的,其实,也没什么人愿意靠近他。”
沈星颖想起他刚刚在自己身边那烦人样和裴莹嘴上凶神恶煞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张蔚鸣的话在耳边盘旋,她莫名心酸,神使鬼差跑出去地追上余羲和。
余羲和看着她蹲下身子气喘吁吁的样子也跟着蹲下歪头问她:“怎么了?几秒不见就想我了?”
“不是……我就是想说,你以后别打架了,有很多事情是可以通过非暴力的手段解决的。”沈星颖真诚地看他说道。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有很多事情是非暴力难以解决的,他的每次出手都不是凭空发泄,但她还是忍不住说,她害怕他受伤,害怕他被误解,害怕他难过伤心。
她心疼他的所有苦难。
“你这么着急跑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啊?”余羲和双手抱膝闪动着双眸问她。
沈星颖拽他起来回答:“对啊,我认识你那么久,你惹那么多次事十有**是打架,虽然有时候是为了救人,但其实是不好。”
“哪里不好?”他明知故问地撩拨。
“打伤了我要心疼,没伤又要被罚。”她咽了咽口水,把这话咽了下去,别捏地别过眼耍赖:“以暴制暴从来都不是问题最好的解决办法,而且,你会被人家误解的,我不想别人误解你。哎呀,快上课了,你快回去吧。”
余羲和内心的波涛汹涌化作灿烂的笑,“我听你的。”
怕什么来什么,没过几天裴莹就兴致冲冲地跑进来:“打架了打架了!学姐,上午做操的空隙外面柏园那边打架了,打的可狠了,有一男的被按着揍,两个人现在在高主任办公室呢。”
沈星颖心下惶惶,忙抓着她胳膊急切又愤懑地问:“谁打架了?余羲和?我刚说完他就惹事?”
还没等她回复,沈星颖就忙不迭跑去一班,起身的时候还撂倒了一叠书,她也懒得管,还是裴莹帮她捡起来放好。
刚走进教学楼就在走廊碰到狼狈的张蔚鸣。
“不会是你和余羲和打架了吧?”沈星颖上下打量他问。
余羲和在后头轻轻拍了拍沈星颖的肩膀:“嘿,我在这呢。”
张蔚鸣看见他仿佛看见救星,他捂着脸上去哭嚎道:“余哥!欺人太甚啊!你去帮我打他,太过分了!”
“所以到底是谁打架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沈星颖一头雾水地问道。
张蔚鸣抽噎着大段话大段话蹦出:“就是隔壁二班有个叫封凯的,体育生,天天纠缠我女神,找她去图书馆,我看不下去就去找他约架,然后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跆拳道黑带,给我一顿揍,得亏有人发现告诉了老高。”
沈星颖都听笑了,她乐得停不下来:“不是张蔚鸣你幼不幼稚啊?”
“反正我跟我女神就差毕业水到渠成了,我可不想有什么人插进来。”张蔚鸣叉腰耍赖道。
余羲和一脸不屑:“就你这样老高没处分你啊。”
张蔚鸣长舒口气深沉地说:“老高本来想处分,可不是处分我。老高看我被打成这样硬说是他先动手的。但是其实错确实是在我这,我虽然讨厌他但也不能让他平白无故担了错,我就老老实实跟老高说是我主动的。”
“主动找打?这老高也信?”余羲和双手插兜憋着笑。
“老高当然不信!”张蔚鸣激动,转而泄气,“但是我一口咬定,老高也没话说,后来还是息事宁人了。”
“怕是老高以后都得觉得你有病。”
张蔚鸣扯着余羲和的袖子:“余哥你去帮我讨回公道,去把那孙子打的落花流水,替我讨回个公道。”
余羲和下意识地瞥向沈星颖:“我才不去,我前几天才刚答应了别人不打架的。况且你要是真讨厌他,你应该一口咬死是他先动手的,这样吃处分的不是就是他了吗?”
“这是小人行径,我才不屑于干。”张蔚鸣还挺有骨气地说。
余羲和拖着尾音吊儿郎当问:“你去找人家打架就是君子之道了?”
张蔚鸣听到这话自觉理亏,他瘪着嘴不说话,没多久就闷闷地回教室。
走廊里只有清风和对望无言的两人。
沈星颖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岔开话题:“余羲和,等我初赛比完,我有事和你说。”
余羲和一脸莫名其妙:“现在不能说。”
沈星颖无奈地点点头:“我怕现在说了影响我的比赛。”
“行。”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