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晚赶到城西现场时，警戒线外已经围了不少记者。她低头穿过人群，苏念一正在临时搭建的勘查棚里朝她招手。
"情况不太妙。"苏念一递过勘查服，压低声音，"死者女性，25岁，和李晚镜一样是金融从业者。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
桑榆晚戴上手套走进现场，一股熟悉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死者仰卧在公寓客厅中央，身着职业套装，脖颈处有一道精准的割痕——与李晚镜案的作案手法如出一辙。
"凶器找到了吗？"她蹲下身仔细检查伤口。
"在厨房水槽里，是一把普通的水果刀。"现场侦查员回答，"但很奇怪，凶手擦拭了刀柄，却故意在刀柄缝隙里留了一小片......银杏叶。"
桑榆晚动作一顿。这个细节从未在之前的案情通报中出现过。
她正要细问，勘查棚外传来一阵骚动。任秋寒带着助理检察官快步走来，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又迅速移开。
"纪队，这是初步勘查报告。"苏念一递上文件，"另外，在死者电脑里发现了一个加密文件夹，技术队正在破解。"
纪清辞翻阅报告的手指突然停住："银杏叶？李晚镜案的现场也有这个特征，为什么之前的报告里没有体现？"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几个年轻侦查员面面相觑，资深的王队长轻咳一声："这个......当时认为是无关的现场污染......"
“无关？"任秋寒的声音冷得像冰，"两个高度相似的命案现场出现同样的异常物证，你告诉我是巧合？"
这时，技术队的同事小跑过来："任检，加密文件夹破解了！里面是......"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桑榆晚看着屏幕上跳动的陌生号码，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电子音：
"桑法医，银杏很美，不是吗？但再美的叶子，也挡不住秋天的到来。"
电话戛然而止。
桑榆晚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白。任秋寒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常，快步走到她身边："怎么了？"
"没什么。"桑榆晚迅速收起手机，"推销电话。"
她转身走向解剖台，却感觉任秋寒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背上。那个加密文件夹里到底藏着什么？为什么凶手会特意给她打电话？
更让她不安的是，在刚才的通话背景音里，她隐约听到了教堂的钟声——和今早她出门时听到的钟声一模一样。
凶手，就在附近。
现场勘查在凝重的气氛中继续。桑榆晚敏锐地察觉到，任秋寒在听到“银杏叶”这个细节后，周身的气压更低了几分。她不动声色地靠近，借着递送一份物证袋的时机，低声问：“你之前就知道这个特征？”
任秋寒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快速扫了一眼四周，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回去再说。” 她的目光再次落到那片被小心封存的银杏叶上，眼神锐利如刀。
正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身着便装，气质冷峻的纪清辞带着两名下属走了进来，她的到来让原本就紧绷的气氛更加肃穆。连资深的王队长也立刻站直了身体：“纪队！”
纪清辞微微颔首，目光直接投向任秋寒和桑榆晚：“情况我听说了。银杏叶，两个现场都有？”
“是，纪队。”任秋寒上前一步，语气沉稳地汇报，将新旧两起案件的相似之处，尤其是之前被忽略、如今看来可能是关键串联线索的“银杏叶”特征，清晰扼要地陈述了一遍。
“……因此，我们有理由怀疑这是系列案件，凶手极有可能继续作案。请求并案调查，并希望得到您这边的支持与协调。”
纪清辞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在听到“银杏叶”时几不可察地深沉了几分。他看了一眼桑榆晚：“桑法医，你的判断？”
桑榆晚迎上他的目光，专业而冷静：“从创口形态、作案手法的精准度以及现场布置的仪式感来看，高度一致。银杏叶绝非偶然，很可能是凶手的标志性行为（Signature），甚至是挑战书。”
纪清辞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知道了。并案处理，我会跟进。所有线索，无论巨细，直接向我汇报。”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隐含警告，尤其在那几个之前隐瞒了银杏叶线索的侦查员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众人心头一凛。
几乎在同一时间，任家老宅的书房内。
任父正在接听一个加密线路的电话。他听着电话那头经过处理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布满皱纹但依旧刚毅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握着古董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任检察官，令嫒的执着令人钦佩，但也很危险。”电子音不紧不慢地说，“秋天的银杏再美，也终将凋零。希望她能懂得适时而止的道理，否则……”
任父缓缓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打断了对方的话。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历经风浪沉淀下来的威严和不容侵犯的坚定：
“任家的女儿，行得正，坐得端。她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司法公正，是为了给逝者讨回公道。我们任家，从来没有向威胁低头的习惯。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想用这种方式让她屈服？做梦。”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被切断，只剩下忙音。
任父放下听筒，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那棵高大的银杏树，眼神复杂，但脊梁依旧挺得笔直。
案发现场，初步处理告一段落。桑榆晚在整理器械时，感觉到任秋寒走到了她身边。周围人来人往，她们的声音压得很低。
“那个电话，”任秋寒开口，目光直视前方，仿佛在观察现场，话却是对桑榆晚说的，“不是推销，对不对？”
桑榆晚动作一顿，没有否认。
“我也接到了。”任秋寒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决心，“打到了我父亲的座机上。”
桑榆晚猛地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和担忧。
任秋寒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那双总是清亮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怒意，但更深层的是不容撼动的坚韧。
“他们越是这样，越说明我们摸对了方向。害怕和退缩，正合他们心意。”她微微向桑榆晚靠近了半分，肩膀几乎相抵，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与同盟之意，“现在，我们更必须查下去，直到把这只藏在暗处的鬼，揪出来。”
阳光透过破损的窗户照进来，在任秋寒身上勾勒出一圈坚定的轮廓。桑榆晚看着她，心中的不安仿佛被这股力量稍稍抚平。她轻轻点了点头。
“好。”桑榆晚说，“一起。”
威胁非但没有让她们退缩，反而像投入烈火中的干柴，将追查到底的决心燃烧得更加旺盛。
银杏叶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庞大的阴影？而她们并肩而立的身影，将成为刺破这阴影最锋利的两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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