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在地下停车场停稳。
金属门向两侧滑开的瞬间,桑榆晚已经抬手用力抹去脸上最后一点湿意。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脸上恢复成一片近乎淡漠的平静,只有微红的眼角泄露了一丝不堪痕迹。
她快步走向那辆父亲留下的旧车,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密闭的空间里,仿佛还残留着父亲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和烟草混合的气息。
她将额头抵在冰冷的方向盘上,闭上眼睛,许昭颜那句句诛心的话语,和任秋寒冰封之下难掩痛楚的眼神,如同循环播放的默片,在她脑海里反复冲撞。
凭什么放弃?
她也曾想问命运,凭什么?
凭什么在她刚刚拿到医学院录取通知书,满心欢喜地规划着与任秋寒的未来时,父亲会倒在那张他坚守了二十多年的解剖台上?
凭什么那枚编号0712的徽章,会以那样沉重的方式,猝不及防地落到她的肩上?
父亲的笔记本摊开在染血的办公桌上,最后一页,是他力透纸背写下的,对一桩悬而未决的旧案的疑虑。那疑虑,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
她无法告诉任秋寒,那条冰冷的分手短信背后,是她多少个不眠之夜,是她看着父亲未竟的职责和那本沉重的笔记时,做出的痛苦抉择。那条路太黑,太孤独,她不能,也不愿拉着光芒万丈的任秋寒一起沉沦。
她给不了任秋寒曾经憧憬过的、安稳明亮的未来。她选择的路,注定与黑暗、死亡和未可知的危险为伴。
引擎发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地下停车场显得格外突兀。桑榆晚抬起头,看向后视镜,镜中的自己,眼神疲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启动车子,驶离检察院大楼。外面天色已经暗沉,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与此同时,检察院大楼高层,任秋寒的办公室。
许昭颜推门进来时,任秋寒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深蓝色的制服外套被她随意搭在椅背上,只穿着白色衬衫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单薄而孤寂。
“她走了?”任秋寒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嗯。”许昭颜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叹了口气,“秋寒,你刚才……都听到了?”
任秋寒沉默着,窗玻璃上模糊地映出她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许久,她才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浓浓的自嘲和疲惫。
“听到又如何?”她转过身,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幽潭,“她说得对,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只是工作关系。”
她走回办公桌后,拿起那份刚刚移交过来的、带有桑榆晚清晰签名的尸检报告,指尖在“法医:桑榆晚”那几个字上轻轻划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只是没想到,”她抬起眼,看向许昭颜,眼中终于泄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色和……一丝冰冷的锐利,“她会选择以这种方式回来。0712……她接替的,不仅仅是桑叔叔的位置。”
许昭颜心头一凛:“你是说……?”
任秋寒没有回答,只是将那份报告轻轻放回桌上,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分量。
“昭颜,”她重新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低沉而坚定,“帮我调一份档案。”
“什么档案?”
“三年前,桑正尧法医……殉职前,经手的最后一个案子。所有卷宗,包括他未及归档的原始笔记复印件。”
许昭颜瞳孔微缩:“你怀疑……?”
“我不怀疑任何事,”任秋寒打断她,眼神在夜色映衬下,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刀,“我只是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让她不惜放弃一切……也要走上这条路。”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仿佛要穿透这浓重的夜色,看到那个刚刚驾车离去、将她隔绝在世界之外的身影。
桑榆晚,你究竟在追寻什么?又或者说,你在……隐藏什么?
夜色渐深,城市依旧喧嚣。两条曾经紧密交织的轨迹,在分别三年后,以这样一种充满张力与猜疑的方式,再次交汇。而她们脚下各自选择的道路,前方等待着的,是未卜的真相,还是更深的迷局?
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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