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在一种表面专业、内里暗流汹涌的氛围中结束。任秋寒合上卷宗,面无表情地宣布检察院对法医鉴定结论没有异议后,便率先拿起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她的背影挺直,步伐果决,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煎熬。
桑榆晚刻意放慢了收拾资料的速度,直到会议室里的人几乎走空,她才拿起文件夹,走向门口。她需要一点空间来平复那几乎要冲破胸腔的心跳。
然而,许昭颜在走廊转角处拦住了她。
“桑法医,”许昭颜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却濒临破碎的平静,“能借一步说话吗?”
桑榆晚脚步一顿,看到了许昭颜眼中那压抑不住的复杂情绪——有愤怒,有不解,更有为挚友深深的心疼。她没有拒绝,沉默地跟着许昭颜走进了旁边空无一人的茶水间。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许昭颜没有立刻发作,她背对着桑榆晚,肩膀微微起伏,像是在极力控制着自己。几秒后,她转过身,那双总是带着明快笑意的眼睛此刻锐利如刀,却又泛着隐隐的红。
“三年。”许昭颜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冰冷的质询。
“桑榆晚,整整三年,你音讯全无。一条‘我们到此为止’的短信,就为你和秋寒的过去画上了句号。”
她向前一步,目光紧紧锁住桑榆晚,“我至今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能让你用那种方式,去对待一个把整颗心都掏给你的人?”
桑榆晚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握着文件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但她没有出声。
“你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吗?”许昭颜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又被她强行压下,显得更加犀利。
“她没日没夜地工作,把自己当成一台不需要感情的机器。她家里给她安排了多少次相亲,她一次都没去过!她甚至……”许昭颜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说出一个埋藏已久的秘密。
“她甚至在你离开后,一个人去做了那项你曾经随口提过、觉得很有意义的社会调研,跑遍了你说想去的每一个偏远地区!”
“你以为她今天为什么这么失态?她平时在法庭上面对再狡猾的对手都能冷静自持!”许昭颜的质问如同绵密的针,扎向桑榆晚最不设防的软肋。“桑榆晚,我看着你们一步步走来,多么的不容易,我看着她是如何小心翼翼地规划着有你的未来!你告诉我,凭什么?凭什么你一句轻飘飘的‘不合适’,就能把她所有的坚持和爱意,都变成一场笑话?你凭什么……能这么轻易地放弃她,然后又这么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她拼命构筑起来的新的生活里?”
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打在桑榆晚心上。她依旧沉默着,像一座被风雨侵蚀却不肯倒塌的碑。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是如何的惊涛骇浪,是如何的鲜血淋漓。
她无法解释。那些深埋的理由,那些无法言说的苦衷,此刻在许昭颜这基于友情的、锋利而隐忍的质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桑榆晚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茶水间门外,一抹深蓝色的衣角极快地闪过。她的心脏猛地一缩。
是任秋寒……她听到了吗?
这个认知像是一把烧红的匕首,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伪装。
桑榆晚猛地抬起头,看向许昭颜,眼底终于无法控制地掠过一丝狼狈和痛楚,但很快又被她强行压下。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最终,只吐出几个干涩而冰冷的字:
“许检察官,”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过去的事,我很抱歉。但现在,我们只是……工作关系。”
说完,她几乎是仓促地绕过僵在原地、眼中满是失望和愤怒的许昭颜,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走廊里空荡荡的,早已没有了任秋寒的身影。
桑榆晚快步走向电梯,按下按钮,走进去。
当电梯门缓缓合上,将那空旷的、回荡着无声质问的走廊彻底隔绝在外时,她一直挺直的脊背终于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微微佝偻下来。
她靠在冰冷的电梯轿厢壁上,紧紧闭着眼睛。
然而,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从紧闭的眼缝中渗了出来,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一滴,两滴……悄无声息地砸在光洁的地板上。
她抬起手,用手背狠狠擦去泪水,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决绝。
电梯下行,数字不断跳动。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压抑的、细微的呼吸声,和那来不及擦干、不断滚落的温热液体,见证着这场无声的崩溃。
她不能回头。从三年前做出那个决定开始,从她选择走上父亲这条路开始,她就知道,她早已失去了回头的资格。无论多么痛,无论多么不甘,她都只能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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