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卡利古拉统治中期，春。
罗马皇宫偏殿，丝绸窗帘摩擦，金杯落地，远处军团操练的呼号隐约传来。
卡利古拉斜倚在象牙榻上，指尖缠绕着珍珠项链，禁卫军长官马尔科，单膝跪地，额头抵着地面。
卡利古拉将珍珠项链扔在马尔科背上，项链散开，珍珠滚落一地，发出细碎的声响。
“很好，马尔科。”卡利古拉慵懒地抬眼，“这就够了？不！你似乎总在替我考虑，我受够了。”
马尔科受着极强的压迫感，浑身颤抖，“凯撒，我是为您效力……”
卡利古拉猛地坐起，皮靴踩在珍珠上，“效力？我要你走开！离开你的办公室，离开罗马，去远地方——毛里塔尼亚？不，埃及更适合你。”
马尔科重重磕头，“凯撒，我……”
卡利古拉厉声，“现在就走！”
马尔科踉跄起身，脚步声慌乱，卡利古拉突然笑起来，风声渐起，淹没了后续的话语。
*
广场上，撒玛利亚村庄的集市，陶罐碰撞、孩童嬉笑，远处羊群的铃铛声，彼得的木杖敲击石板的清脆声此起彼伏。
树荫下，彼得拄着木杖，木杖之上刻着十字架，袍角沾着尘土，约翰站在他身侧，魔法师西蒙手提装满银币的皮袋，眼神贪婪。
西蒙将皮袋扔在石桌上，银币滚出袋口，阳光下闪着冷光。
彼得皱眉，用木杖将银币拨回袋中。
西蒙“嘿嘿”两声，不住地搓搓手，“又一个奇迹！彼得，你们医治瘸子、瞎子的技能，能不能卖给我？”
彼得声音平静，“小心说技能。这不是魔法，是上帝的恩典。”
西蒙嗤笑，“我在亚历山大学过骗术，知道‘奇迹’能赚多少金银。但你们的不一样，是真的，我亲眼看见瘫子站起来。”
约翰上前一步，“你想要这能力做什么？”
西蒙拍皮袋，“为世界做好事啊！向所有人证明我是上帝喜欢的人，和你们一样。”
彼得盯着他：“是为你自己的荣耀吧？”
“我没这么说！”西蒙脸色微变，“我早已放弃埃及的欺骗，不再是魔术师西蒙——但我需要这能力，我可以付钱。”
西蒙将皮袋推到彼得面前，银币碰撞声刺耳，“一千塞斯提乌斯！不，两千！够买十个奴隶，够你在耶路撒冷盖会堂了。”
彼得突然怒视他，木杖重重砸在石桌上，“你的钱见鬼去吧！除非你为这罪恶忏悔，否则必受诅咒！”
“罪恶？”西蒙后退半步，“我不过是想买做好事的权力。你们说基督在十字架上卖了生命，买了救赎，生命本就是交易！”
彼得对约翰颔首，“撒玛利亚能照顾自己，我们回耶路撒冷。菲利普，你去加沙。”
约翰犹豫，“一起走？”
“分开更高效，”彼得摇摇头，“路上还有撒玛利亚村庄要拜访。”
西蒙在他们身后喊“这都是骗人的！”
彼得没有回头，木杖敲击石板的声音渐远。
*
大马士革夜街，风声狗吠、醉汉的阿拉伯语咒骂、匕首出鞘的轻响，远处宣礼塔的晚祷声隐约传来。
巷口，保罗披着斗篷，手中攥着羊皮卷，赛斯拉着他的衣袖，神色焦急，埋伏的刺客躲在石柱后，匕首反光。
保罗甩开赛斯的手，宽大的斗篷扫过巷口的垃圾堆，发出窸窣声。赛斯拉住他，指了指石柱后的阴影。
赛斯低声：“保罗，晚上的街道危险！那些人还在找你……”
保罗抬头望向巷深处，“有个拿撒勒人快死了，等着我去祷告。难道要因为几个带匕首的蠢货，就看着他断气？”
赛斯叹气，“你总有理由冒险……”
保罗笑，“我有保镖啊！上帝与我同在。”
保罗转身走进巷，赛斯刚要跟上，突然听到石柱后传来低喝，刺客猛地冲出大喊：“就是他！保罗！”
赛斯对保罗喊：“快跑！”
保罗拔腿狂奔，刺客的匕首划破他的斗篷下摆，赛斯捡起石块砸向刺客，“咻咻咻！”
赛斯大喊“这边！”
保罗边跑边喊：“别管我！去通知弟兄们！”
保罗拐进另一条巷，脚步声渐远，刺客的怒骂声被晚祷声淹没。
*
撒玛利亚村庄的晚钟响起，西**自坐在石桌旁，将银币倒在地上，一枚枚数着，风吹过空荡的广场，他对着空荡的广场自语，声音沙哑。
西蒙拿起一枚银币，对着月光照，银币边缘已被他的手指磨得光滑，喃喃道：“都是骗人的……对吧？”
他突然将银币扔向远处，银币落在羊群中，羊群惊起。
可瘫子站起来是真的，瞎子看见也是真的……
远处传来孩童的歌声，是彼得他们教的赞美诗，“哈利路亚”。
还是阿拉米语。
西蒙捂住耳朵，却忍不住跟着哼了一句，声音发颤。
*
危险中的应许。
保罗在巷口停下，对着星空划十字；彼得在前往耶路撒冷的路上，为病人按手祷告；西蒙将银币埋在树下，插上一根橄榄枝。
祷告声、歌声、埋土声，最后归于保罗的低语，“他像羊羔在剪毛的人面前不开口，却必得胜”。
只有保罗手中的羊皮卷被月光照亮，上面写着“信道是从听道来的”。
*
卡利古拉统治后期，夏。
犹太沙漠的商路上，马蹄声踏过沙砾，骆驼的铃铛声从远处传来，热风卷起沙粒擦过斗篷。
商队歇脚的绿洲，菲利普牵着骆驼，手中攥着以赛亚卷轴，埃塞俄比亚财政部长坐在驼鞍上，手指抚过羊皮卷。
财政部长突然抬手，示意随从停下，他盯着菲利普手中的卷轴，马蹄声渐缓。
财政部长对菲利普喊：“等等！那个人，你愿意等一等吗？”
菲利普勒住骆驼，“等？”
财政部长跳下驼鞍，沙粒陷到脚踝，“你是从耶路撒冷来的吧？”
他见菲利普点头，笑道：“太好了。我是埃塞俄比亚的财政部长，我们女王坎迪斯向来同情犹太经文，她常说，希伯来先知的话里藏着光。”
菲利普递过卷轴，“您在看以赛亚？”
财政部长展开卷轴，阳光照在他专注的脸上，“‘他像羔羊一样被牵到屠宰场’，以赛亚说的是谁？是他自己，还是别人？”
菲利普在沙地上划出“羔羊”的符号，“是别人。一个少女怀孕生子，名叫以马内利，上帝与我们同在；旷野有人喊‘预备主的道’，施洗约翰就是那声音，而被牵的羔羊，是拿撒勒人耶稣。”
财政部长眼睛发亮，“事情真如先知所说？”
他突然抓住菲利普的手腕，“你愿意告诉我更多吗？这沙漠除了沙子，就只剩时间了。”
菲利普指向绿洲的水洼，“以赛亚还说‘必有活水涌流’，你愿意受洗吗？以耶稣基督的名。”
“我愿意！”财政部长毫不犹豫地说道。
水滴落在沙地上的清脆声，菲利普舀起水，轻洒在他头上，他的嗓音如溪流般响起，“你归入基督了。”
财政部长抹了把脸，轻声笑了笑，“沙漠里的水，竟比皇宫的酒更甘甜。”
*
罗马皇宫，青铜门被推开，元老院议员的托加摩擦，卡利古拉的皮靴踩在大理石上的重响。
议事厅的金色王座，卡利古拉斜倚在王座上，把玩着镶嵌宝石的权杖，犹太代表团领袖手持圣殿模型，罗马元老院议员躬身侍立。
犹太代表团领袖将圣殿模型放在案上，模型的金顶在烛火下反光，卡利古拉瞥了一眼，嘴角撇出冷笑。
议员躬身：“凯撒，亚历山大的菲罗与犹太代表团求见，为耶路撒冷圣殿的雕像事……”
卡利古拉直接打断，挥权杖指向宙斯雕像，“让他们去跟木星神说！”
他对代表团领袖道：“你们的‘独一神’？不过是帝国的点缀，古怪又有趣罢了。”
代表团领袖挺直腰：“罗马早该尊重我们的传统：上帝是永恒的、不朽的，与凡人皇帝不同——”
卡利古拉猛地站起，权杖砸在案上，“住口！皇帝就是神，神就是皇帝！”
“我的雕像必须立在你们的圣殿，让犹太人看看‘神’的模样！”他桀声怒喝道。
代表团领袖声音发颤，却坚定，“这会引发叛乱！您的检察官马塞勒斯已推迟执行，正是为了巴勒斯坦的安宁！”
卡利古拉狞笑：“那就换个人！命叙利亚总督普布流立即执行，他若失败，就切开他的血管！”
他又对随从喊，“还有，让希律·亚基帕回耶路撒冷，我的雕像要在圣殿里‘问候’他！”
代表团领袖的圣殿模型被卡利古拉扫到地上，摔成碎片，他的怒吼声撞在石柱上，怒吼之夸张又暴虐，扬声对卫兵道：“把这些没洗过澡的暴徒赶出去！”
*
耶路撒冷街头的呐喊连连——希伯来语的咒骂、石块落地的闷响，罗马卫兵的拉丁语呵斥“安静！”
圣殿外围的骚动不止，犹太民众举着标语“圣殿是独一神的居所”，罗马卫兵举着长矛组成人墙，匿名者站在台阶上，挥着拳头。
“??? ?????? ?? ????? ??????”
民众将石块扔向卫兵的盾牌，盾牌发出“咚咚”声，匿名者爬上台阶，长袍被风吹得鼓起。
匿名者对人群喊：“这里没有凯撒的容身之地！圣殿不是异教神像的厕所！”
民众齐声怒吼：“拆了雕像！罗马滚出去！”
卫兵队长对卫兵吼：“把他们关起来！”
混乱中有人喊“以斯拉！等等！”，一头驴子受惊嘶鸣，人群的推搡声、哭喊声混作一团。
匿名者被卫兵抓住，他挣扎着喊“耶和华必得胜！”，石块仍不断从人群中飞出，砸在圣殿的外墙上。
*
沙漠与广场，回响。
菲利普与埃塞俄比亚财政部长在绿洲分道，后者将以赛亚卷轴贴在胸口；卡利古拉在皇宫砸碎犹太圣殿模型，碎片溅到他的权杖上；耶路撒冷民众的标语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骆驼铃声、砸碎声、呐喊声，最后归于菲利普的低语“以赛亚说的‘羔羊’，就是耶稣”。
唯有无名者被押走时的喊声穿透黑暗：“神的殿，不容玷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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