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向杨盈,转头又看了眼李同光。只见李同光缓步上前与杨盈跪在一起,从怀中取出了一封折子和一枚虎符。
“今日臣要向陛下上您亲政后的第一道折子。当年安国大乱,臣临危受命暂摄朝政,至此无一日敢心存懈怠。时至今日陛下亲政,臣终于可以卸下肩上重担。是以今日在此特此向陛下请辞,万望陛下批准!
皇帝尚在迟疑。杨盈接话道:
“陛下,妾所求与夫君一样。妾当日为迎皇兄而入安,至今十几年未回梧国了。妾请陛下恩准允许我一家人回梧省亲!”
皇帝尚在迟疑,初太后却接话了。
“庆国公和夫人可真是伉俪情深呐!”
初太后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站在杨盈身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国公夫人不提,哀家倒是忘却了,当初你们梧国六道堂火烧永安塔,夜袭东湖草舍救走了梧帝,后来为着保命是将夫人你抛弃在了安国。你为着活命还自请嫁与先皇为后,后又许给了废太子。只可惜那一日宁远舟和任如意大闹册封大典,太子与先皇双双归天。最后夫人你才选了庆国公为依仗!是了,如今确实是有了依仗,想来梧国皇帝也不会再当你是无用的东西随意对待了吧!”
初太后鄙夷地看着杨盈,嗤笑道。
地下众官员闻言面面相觑窃窃私语。朝野上下都知道太后与国公夫人不对付,确只当是当年为了安帝针锋吃醋!只有初月和杨盈明了。初太后在这宴席之上旧事重提,无非是想要给杨盈难堪,同时也是告诉李同光,杨盈不值得!
顿时,杨盈只觉宴会场中目光纷至沓来。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等她反应。
杨盈抬起头,目光直视初太后不怒反笑:
“太后所言极是。妾这十几年每天都很感恩,感恩先皇皇恩浩荡,赦了妾的欺君之罪,还让妾得以在安国安身立命。妾也很是感激,感激侯爷这么多年来对妾无微不至的爱护,让妾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也有了再回梧国的底气!”
说着杨盈看向李同光,温柔的笑了。这笑里是感激,是信任,是连杨盈自己我不晓得的爱。
李同光同样看着她。眼里心里却全是愧疚,他知道初太后会让杨盈难堪。这十几年来已然不只这一次,她为他已然经历了太多风雨。他伸手去牵杨盈,嘴唇微动,
“对不起。”
初太后见此一幕,顿觉心上被利器狠扎。不得不说她很羡慕杨盈,李同光虽然不曾出言帮杨盈,可她能从李同光的眼神里看出满满的心疼。
他从未对她如此,哪怕十几年前那段虚与委蛇的时光,他连假装都未曾有过!可是,她不曾得到的,杨盈又凭什么能拥有呢!
她愤然甩袖。转身不再对着二人冷声道:
“陛下,庆国公夫人既要回国,我看不若就成人之美吧!”
皇帝点了点头切切地说道:
“嫂嫂思乡情切,朕自然是要应允的!只是朕才亲政,有些事务还需要同光哥哥在旁协助!是以,哥哥的辞官折子还是收回去吧。若是哥哥累了,六部事宜可尽交于宰相。只是这虎符,还是哥哥替朕收着吧。如今褚国虎视眈眈,没有哥哥,朕不放心!”
皇帝此话一出,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初太后与丞相及其一派的官员皆是大惊,皇帝的决策显然跟他们事先说好的不一样!
宴会一直持续到了酉时才散。初月和李同光一家一道出了宫。到了宫门口却是弃了自己的马车与李同光一家共乘。临行前还特意交代了宁十三骑马随行。
杨盈见着她如此在意这小侍卫,不免多看了两眼,看着他的脸,杨盈只觉着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小侍卫,孤好似从未见过。看着略稚嫩了些啊初月!”
初月生怕杨盈看出点什么忙干笑两声道:
“额呵呵,要给年轻人历练的机会嘛!好了好了,快上车我有事要问你!”
说着推着杨盈就要上车,杨盈被推着又看了宁十三一眼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初月猛的心慌,以杨盈的聪明,只一个名字或许就能猜到了。正当初月想着用个假名字蒙混过关的时候。宁十三却无比自然的开口道:
“我叫丁小川。”
初月没想到宁十□□应这么迅速,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嘴上却还道:
“没规矩!国公夫人面前怎敢称我!还不退下!”
宁十三顿了一会儿便心领神会,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李同光抱着李和尘站在后头跟着杨盈和初月上了车。
一上车,初月便对杨盈道:
“阿盈,我替我姑姑跟你说声对不起!”
杨盈笑着拉过初月的手轻拍:
“只是小事,不必介怀。”
初月还想说些什么,却只听李同光开口道:
“不必再说,你姑姑是你姑姑,你是你!”
初月闻言对着李同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不说话会死啊!说我倒是头头是道,在殿上的时候阿盈被我姑姑那般折辱也不见你出言申辩一句!”
李和尘坐在李同光腿上,抬头看他。只听李同光幽幽地说了一句:
“我们都知晓那是事实。”
“蹭”的初月就要从座位上站起身,却在将起未起的时候被杨盈一把按了回去!
“这么多年了,你俩怎的还是这么不对付。”杨盈笑着摇摇头。
“还不是因为他嘴总是这么臭!简直和今日的申屠赤有的一拼!”初月秀眉微蹙,忿忿的说。
一时间,气氛陷入僵持。如此行了一段,只见一直乖乖坐着的李和尘窸窸窣窣的转身跪坐到李同光腿上与李同光面对面,伸着头把鼻子凑近李同光的嘴巴闻了闻。而后又从李同光身上跳了下,跑到初月旁边爬上了座位轻生道:
“姑姑,你别生气啦。尘儿刚才闻了,爹爹的嘴巴不臭!”而后又朝初月哈气接着道:
“哈…哈…尘儿的嘴巴也不臭。”
初月见此“噗呲”一下笑出了声抱过李和尘道:
“好尘儿,乖尘儿。姑姑最喜欢你了!”
杨盈见初月笑了便道:
“申屠赤今日所说,你不要放在心上。”
初月一边逗李和尘玩,一边回道:
“我才没那闲工夫!我过两天要出去躲一阵子。我姑姑又给我张罗了选婿的事。本来还在为难想着若是陛下真同意了李同光辞官,那我也不能出去了。这不,今日陛下驳回了你辞官的折子么,所以你这官一时半会儿一定辞不掉,所以我在不在安都也就无所谓啦。”
初月顿了顿对李同光道:
“陛下倒也算贤明,总归还记得你劳苦功高,也未曾拿回军权。显然还是信任你的!”
李同光安静的听着,良久只说:
“帝王的信任,向来脆弱至极!”
半个时辰后,李同光等人回到府中。前脚刚一入府,后脚皇宫的宣旨官就到了。圣旨正式撤下了李同光的摄政大权,除去他在朝中一切事务,只掌三州兵权。另封李同光为庆亲王并特许李同光享亲王待遇,与三王一起免去每日上朝议事!可得闲在家共享天伦。
翌日,大雨。
李同光起了个大早,刚想唤人伺候为他更衣上朝,刚想开口,猛的一下就愣住了。杨盈本就因着雨声睡得不安稳,再加上李同光起身闹出的动静便彻底醒了。她看着呆坐的李同光,不解的问:
“怎么了?”
明暗交错中,杨盈看不清李同光的脸。只听他漫不经心地道:
“无事,不过是习惯了一时难改。你再睡会儿我去书房!”
说着李同光掀开被子便要走。杨盈伸手拉住了他。
“你再陪我睡会儿吧,现下还早。等会儿起了一道用早膳。”
说着用力一拽将李同光拽回被窝,伸手环住他的腰,闭着眼蹭到他怀里,声音轻轻柔柔的:
“好不容易得了闲,那就偷偷懒吧。”
李同光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笑着回抱住杨盈:
“好,就听你一次吧。”
二人就此笑着相拥而眠,直至彼此的温暖成了最熟悉的温度。
两个时辰后巳时,侍女带着李和尘不管不顾的来敲门,二人才悠悠醒转。一起更衣洗漱后,一家人整整齐齐的用了午膳。午膳过后,李和尘被杜太傅带走,李同光和杨盈就干脆叫人支了桌椅在廊下,一起沏茶饮茶有说有笑的,直至天黑。
这场雨一下便是三天。李同光和杨盈每天在府中闲来无事就下棋、饮茶,要不就陪着李和尘玩耍。偶尔李同光还会教李和尘写字,杨盈就在一旁磨墨,日子过的平淡,却很欢喜。
府中下人难得见着这场景,惊奇之余也跟着一起开心。阖府上下喜乐安宁。
皇宫·嘉福殿
初太后坐在窗前,一旁放着一只精致的小鱼缸,缸中是一尾难得的金色凤尾金鱼。她手中细细揉捏着饵食。这连日的雨下得沉闷,鱼缸中的鱼儿也憋闷,食得不多。
前日里初太后收到消息,说是李同光接连三日都未曾上朝,日日在府中与杨盈耳鬓厮磨,阖家欢乐。当下她便气的摔了殿内所有能摔的东西,整日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到现在仍未说过一句。伺候的女官满脸的忧虑,却也不敢多嘴。
初太后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终是幽幽开口:
“若是哀家能早点遇上他…一切是否又会是另外的模样?”
“娘娘…”
女官原是以为初太后在问自己,但初太后却不曾理会她突然冷笑着将饵食丢进鱼缸,另一只手拿起鱼缸用力一掀,“砰”的一声,鱼缸应声碎裂,鱼儿登时失了水,只能在地板上扑腾!
初太后若无其事的起身离开,再未瞧那鱼一眼。
“立刻给我传朱衣卫右使琉璃。哀家要跟她‘叙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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