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皇室中与孤女无异，谁都能来踩一脚，燕贵妃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去月国和亲，在荣真帝那吹了几天枕边风，姜蕴漓与程纪的婚事原本也就只是初步定下，作废也不过是帝王一句话的事。
她确实心心念念想要逃离那个地方，最开始准备去月国时也是心如死灰，可当她在路途中第三次遇到刺客时发现程纪竟然跟在暗中保护她，她突然又生出了一点想要活下去的希望。
曾经也有那么一瞬间姜蕴漓想，要不然直接跟他私奔吧，他们可以去齐国，甚至去楼兰，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就算有可能会中途被抓，就算等待他们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能死在一起也是好的，至少临死之前他们此生为自己活过。
可她很快又冷静下来，她是姜国的公主，此次出嫁是代表这个国家与月国和亲，和亲公主出逃不仅打了姜国的脸，若是月国也因为此事找到了理由对姜国发难，她就是罪人。
她是一国公主，既然担着这个名号就得负起自己应负的责任。
她想过让程纪赶紧回京城，最迟黎影来了之后就必须得离开，可对方却开始躲着她，这个态度摆明了是不想走。
姜郃给她信里其实并没有多说什么，她今天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可是她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嫁给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甚至要与程纪真的此生不能再相见。
难怪，原来姜蕴漓与程纪之间有情。
送公主出天水郡这件事情最适合的几个人选便是程纪、谢徵、黎影，荣真帝喜欢黎影，天水郡离京城来回不过三日的路程，这样的好差事自然会落到他的头上。
程纪最开始恐怕是想与姜蕴漓再多相处一段时间，所以安排了出嫁前一夜的刺杀让黎影受伤，人选很早之前就已经定了下来，谢徵那几天也有其他的公务要处理，到最后自然就没人跟他争了。
月洵倒是有些好奇京城那边这人是怎么瞒住的，程纪明面上确实是在半个月之前就已经回去了。
“三殿下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事情，本宫与程将军都会竭尽所能去完成，只希望殿下日后能帮本宫得偿所愿。”
姜蕴漓所求之事还能有什么呢？
无非是同程纪长相厮守，可偏偏这个看起来非常简单的愿望如今要实行起来却难如登天。
两国之间的联姻哪有轻易作废的道理，并且她人都已经出来了，即便是死了姜蕴漓这个人在世人眼中也已经是月国之人，她与程纪再无可能。
“公主应当清楚这件事情并非本王努力就能有结果的，不过本王可以答应你月国绝不会亏待你，二皇兄后院干净，他十七岁之后就一直驻守边关，本王也可以保证你的夫婿此后再不纳妾，程纪将军若有别的所求本王也可以尽量满足。”
月洵与永安帝的想法差不多，最适合娶公主的人应当是临西王，他想让这门婚事暂时落在月景戌头上的原因虽然与永安帝并不相同，但是两个人要的结果是一致的。
临西王他还是可以拿捏住的，所以他给姜蕴漓的保证是“你的夫婿”。
一时之间雅间的气氛有些凝滞，他们并不知道月洵的所求是什么，甚至没有足够的筹码能够与对方谈条件，姜蕴漓心里清楚眼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将来能有个好归宿，不用去烦恼那些内宅的斗争，程纪有了月国三皇子的恩情，对方绝对不会亏待他，日后想来也是扶摇直上，或许他们今生便是有缘无分吧……
就在月洵琢磨着如今两国之间的状况，看看能不能从什么别的地方再增加一些筹码时，姜蕴漓再一次开了口。
“三殿下，本宫有一件事情需要向殿下坦白，本宫幼时曾失足落水伤了身体，太医断言本宫此生恐怕很难有孕。”
程纪猛然看向姜蕴漓：“小漓！你疯了？别说了。”
他显然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月洵不由高看了这人一眼。
他并不为这个消息惊讶，只是平静地看着姜蕴漓，想要听她把话说完。
“无后的女子没资格成为正妃，但本宫是和亲的公主，贵国的陛下无论如何也会顾及两国之间的颜面，只要本宫将来还活着一日，二殿下就一日不能拥有自己的嫡子，早就听闻三殿下与二殿下关系亲厚，所以三殿下真的愿意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月洵目前为止并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确认月景戌是否有造反的意图，如果有，这人将来不仅不会拥有嫡子，他甚至都不会让他再活多久。
月国破灭之后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他必须在能力范围内解决掉任何会导致这一结果的因素，即使……对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
不过姜蕴漓这话说的也确实是一个麻烦，就算她最后按照他们的计划嫁给了临西王，无法生育这件事情也一定会是一个定时炸弹，他们二人现在与月洵交易想要得到的就是一个安稳的以后，若是月洵没办法为他们保证这一点，之后的计划很难继续下去。
“公主既然这么说了，心中应该是有想法，不妨说出来让本王听听。”
程纪有些紧张地抓住姜蕴漓的手，现在的发展和他们来之前商量的不一样，他很担心，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姜蕴漓会说出什么。
“皇室之中的婚姻本就没有和离一说，更何况是两国联姻，所以本宫的意思是，希望等一切平息之后三殿下能设法让本宫一死了却所愿。”
“姜蕴漓！”程纪死死盯着她，那眼神好像要吃人：“你敢！你要是敢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姜蕴漓不回答他的话，只是一直看着月洵，希望他能给她一个答复，这已经是目前为止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月洵的心情突然变得差了起来，姜蕴漓这话无非是为了程纪愿意放弃自己身为公主之后身为一国王妃的身份，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竟然已经深刻到能让她做出这么大牺牲的地步了吗？
他不由想到了梦境中的他与黎影，那看起来好像也是爱，因为爱上一个人，所以失去理智，可月洵并不愿意赞同这个观点，你爱一个人，你得首先是自己，感情这种东西真的值得孤注一掷去赌吗？
月洵突然并不想看到将来姜蕴漓这么做之后若是赌输了的下场，这样莫名会让他觉得他摆脱了的命运终有一天还是会降临，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印证在了别人的身上。
“公主这说的也确实是一个方法，不过……”他看了一眼程纪，缓缓开口：“程将军情绪不稳定，先出去吧，本王有些事情需要与公主殿下单独确认一下。”
程纪自然是不同意的，不然他方才就不会坚持一定要跟进来。
月洵摇摇头，他可以承认现在的程纪很爱姜蕴漓，甚至爱她超过了自己的生命，不然他此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可真心这种东西最经不起时间的考验，哪怕如今再爱，谁又能保证永远都不变呢？
“程将军放心吧，本王如今就是废人一个，公主身体康健，本王伤不了她。”
他这话说的确实没错，风寒让他本就不好的身体雪上加霜，蛊虫发作也特别消耗他的精力，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养回来，他动不了姜蕴漓，但姜蕴漓也别想伤到他。
姜蕴漓很聪明，看出了月洵似乎有些松动，她觉得有可能可以说服对方，所以站起身来安抚程纪。
“无事，你先出去吧，距离这么近，有事我一定第一时间叫你。”
“可……”
“难道你没有信心能第一时间赶过来救我吗？”
程纪当然有这个信心，只是姜蕴漓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不敢拿她去赌。
两个人对视许久，最终还是程纪先一步败下阵来，他沉默着离开这间房间，临出门之前还看了一眼姜蕴漓的背影。
“殿下。”他说：“臣就在门外。”
回答他的只有茶杯轻轻搁在桌面上的闷响。
门被带上，如今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月洵似乎终于放松了一些，程纪实力高强，他不能不忌惮。
“公主成婚，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可以病逝，本王会替你安排好一切，助你瞒天过海，只是本王非常好奇一个问题。”
姜蕴漓突然觉得面前之人身上的气息都淡了几分，看着不像一个活着的人。
“自古男人的话能信几分？公主也是皇室中人，看的应该比寻常女子要清楚得多，你可有想过放弃一切跟着他，若是将来他不爱你了呢？到了那时殿下回不去从前，你又该如何自处？”
他真的对“脑中只有情爱”之人有了些心理阴影，若姜蕴漓也是这样的，他可能就不会再跟他们继续合作下去，毕竟这种的人最不靠谱，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了自己心爱的人会做出什么事。
姜蕴漓没想到月洵特地让程纪离开就是为了跟她说这个，她好笑地摇了摇头：“殿下见笑了，本宫自然看的非常清楚，不过一个程纪，本宫能掌控得住，将来若是真的走到了殿下说的那般田地，本宫离开便是，银钱方面本宫从来都不缺，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姜蕴漓想要脱离现在的处境，从来都不只单单为了程纪，她只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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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程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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