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端玉装傻:“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自成冷哼一声:“你今日丢人现眼还不够吗?”他将那纸退婚书甩在沈端玉跟前,“顾家来退婚了,我知道你不愿意嫁,如今好了,遂了你的意便是。这原也没什么,不过你今日做什么要去招惹容侯?你母亲又做错了什么?要因你被羞辱?”
沈端玉看着他嘴唇一张一合,说出的话都散发着臭味,这副嘴脸,便是她的亲生父亲。
听他说起自己的母亲,沈端玉心中来气,顶撞道:“父亲,我母亲在天上看着你。”
沈自成被她反驳得一噎,只觉得自己的威严被侵犯,他又想起这孩子的命格,脸色更加黑下来。沈自成指着沈端玉,沉声怒道:“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你娘怎么会死?你还敢和我顶嘴?!”
沈自成一张因为生气而脸面目狰狞,说到暴怒之处,竟然还扬手要打沈端玉。沈端玉见他这般,心中一凉,明白他们的父女情谊已经是全然没有指望的了。沈自成哪里把她当做一个女儿,分明只当一个仇人一般。
她心想,如此也好,省得日后牵连感情,更加难受。
沈自成终究没打她,被梁氏劝了下来。“老爷,老爷息怒啊,玉儿肯定知道错了,你消消气。”
沈端玉低着头,听见沈自成说:“你给我去跪祠堂去!现在就去!跪两个时辰!”
梁氏扶着沈自成,又劝沈端玉:“快,二娘,你快带玉儿去祠堂,别惹她爹生气了。”
沈端玉被顾二娘拉着往祠堂去,走出好远还能听见沈自成的怒喝。
她没什么话好说,显然沈自成也听不进她的解释,她在祠堂跪着,祠堂阴冷昏暗,供奉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沈端玉一个个看过去,直到看见母亲贺语的牌位。
她叹口气,心道她母亲死得也是惨。这梁氏一张嘴,什么都能颠倒,偏偏又讨沈自成的喜欢。不过也有一件的高兴的事,顾夫人把婚退了,她便可以留在府里慢慢查探了。
她大约跪了会儿,阿杏偷偷溜进来,带了些吃食。沈端玉今日宴会上也没吃什么,回来更没时间吃东西,这会儿确实饿得不行。
阿杏抱怨:“这沈家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老爷怎么不讲道理,那梁氏就更不必说了。”
沈端玉囫囵吞了一口饭,喝口水顺下去,才道:“世上奇人,只有我们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我原以为,只有乡下才有这种蛮不讲理的人,不曾想高门大户里,也有这种人。”
阿杏替她心疼,“分明小姐也是亲生的,老爷未免太过偏心。”
沈端玉摇摇头:“无所谓了,他不不拿我当女儿,我也不拿他当爹便是了。我留在这沈家,只是想为我娘报仇。等有朝一日大仇得报,我便离开沈家。”
阿杏点头:“嗯,夫人的仇一定会得报的。”
沈自成叫她跪两个时辰,她便跪了两个时辰,一分不差,不偏不倚。待到两个时辰一过,她才叫阿杏扶着她回房间里去。
梁氏也没来找她麻烦,想来是没了利用价值,连装也懒得装了。沈端玉想这样正好,省得她还要装模作样。
阿杏拿了跌打药酒过来替她擦膝盖,她虽然从小皮得很,却也没遭过这种罪,阿杏看得眼眶都红了。
沈端玉摸摸她的头,安慰她:“别哭了,没什么。想来我们还赚了,今日梁氏还丢人了。”她自动忽略她也丢了人的事实。
阿杏替她吹了吹膝盖上的药酒,她腿搭在椅子上,要等药酒干了才好动。
沈端玉道:“我叫你去打听的事,可有眉目了?”
阿杏摇头,有些丧气,“还没有。我照着恒娘说的,去打听过了,当年伺候夫人的仆人,要么死了,要么被发卖了,如今就剩下恒娘一个人。至于当年替夫人接生的那些,也没什么线索,十五年太久了,没什么人记得。”
沈端玉叹口气,“没事,慢慢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蛛丝马迹的。”
她们正说些话,忽而听见有人敲门,正是恒娘。
恒娘听闻沈端玉今日出了事,忙不迭赶了过去。沈端玉的药酒也好了,她起身来,腿还有些痛。
“你怎么来了?”
恒娘看着她,眼角翻出泪花,“从前老爷哪有这么不讲道理……”
沈端玉笑了笑,“人总是会变的。”。。
恒娘又叹口气,与她说起线索一事。“这些年,我也查了很多,城西有个姓李的泥瓦匠,从前他老婆是个接生婆,听闻她老婆当年有个好姐妹,也是接生婆,正是替夫人接生的那个,已经死了。我曾经去询问过,李家那婆子只说什么也不知道。”
恒娘长叹一声,“小姐若是想查,不妨再去问问。”
沈端玉点头:“好,等我过些日子,寻个机会出去。”
恒娘与她说了会儿话,又趁夜色溜出门去。
明心院中。
梁氏与沈若珠笑道:“老爷罚她去跪祠堂了。”
沈若珠笑起来,语气有些刻薄:“才跪祠堂,要我说,应该直接将她赶出去。”
梁氏捂嘴笑了声,安抚她:“慢慢来。如今她既然没什么利用价值,咱们也不必哄着她了,从前一副好脸色,装得我可累坏了。”
沈若珠点头,“那些好东西,也不必给她了。”
梁氏与她笑过,想起今日被容昭词羞辱,又恨得牙痒痒。“那小贱人,偏去招惹容昭词,她不会真以为容昭词看得上她吧?”
沈若珠眉头微皱,提起容昭词,她还有些后怕。“可是今日容小侯爷说的,如今顾家退了婚,该不会容小侯爷当真要她?”
梁氏招了招帕子,道:“你还太天真了,容昭词这个人,哪里有过女人,他只是觉得好玩罢了,等过了明日,他连沈端玉是谁都不知道。”
沈若珠有些不安,她可不愿意叫沈端玉骑在她头上。
梁氏信心满满:“你听为娘的,不会错的。从前还叫你去讨好她,当真是委屈了你。今日你可瞧见了三皇子与四皇子?”
沈若珠点头,三皇子今年不过二十一岁,四皇子二十岁,都未娶妻,因而也是两块香饽饽。她今日特意瞧了瞧,这两位皇子生得皆是不错,不过要说,还是太子殿下最有气度。可惜太子殿下已经有太子妃,想到这里,沈若珠不禁有些失望。
梁氏道:“你可瞧上了谁?”
沈若珠嗔道:“母亲这话说的,好像我还能挑人似的。”
梁氏道:“珠珠生得天生丽质,怎么不行?快同母亲说说,你瞧上了谁?”
沈若珠想了想,三皇子俊俏些,可惜不够有气度,四皇子年轻活泼,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梁氏听她说完,点点头道:“我晓得了,从现在开始啊,你就多在四皇子面前露露面,叫他对你有些好印象。”
沈若珠点点头,“我明白。”
一轮明月高悬,照亮整座京城,唯有那四四方方的皇宫里,是月光照不亮的。
皇帝容池还未歇下,密探跪在当下,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告知皇帝。“侯爷便是如此说的。”
容池不过四十过五,却已经白发频生,一张脸上也全是疲态。他揉了揉眉心,许久没说话。
殿中寂静无声,唯有殿外的长明地灯兀自亮着。
许久,容池才开口:“他当真将那玉坠这样轻易送了人?”
密探不敢撒谎,点头道:“是。”他低着头,不敢多言。这些年,他跟着容小侯爷,各种混账事也见了不少,甚至打架伤人,眼前这位天子,除了叹气,也别无他法。
良久,容池又是一声长叹:“罢了,他总是在怨朕。今日那位姑娘,是沈国公府家的小姐?身世可清白?”
密探道:“沈家大小姐身世清白。”
容池撑着起身,走下台阶,走出门去,天空的明月悬在那儿,照在他脚下。他什么也没再说。
他只是在心里唤一声:绛月,你是不是也在怨朕?
但是这问题他永远不会得到答案,逝者已逝,什么也没了。
·
翌日,是沈家发月例的日子。
阿杏去领,被晾了许久,最后更是被克扣了许多。她气愤地回来和沈端玉抱怨,“小姐,这些人变脸也太快了。”
沈端玉却觉得好笑,掂了掂银子。阿杏问她笑什么,沈端玉道:“没什么,不过是觉得,倘若她们去唱戏法变脸,应当不错。”
阿杏被她逗笑,心情稍微好了些。她昨儿歇了一晚上,今天腿已经不痛了。
沈端玉计划着去城西问一问那泥瓦匠的事,左右如今梁氏不愿意见她,应当也不会太关注她。
“小姐回来给你带只烧鸡。”沈端玉一跃上墙,轻松地跳下来。
她今日换了身装扮,轻便简行,头发更是简单挽起来。她走到大街上,计划着今日去过城西,再去一趟鸿文馆,谢过那位定文先生。
她如此想着,一抬头瞧见一匹马迎面要撞上一个小孩儿。
她隔了些距离,只能大喊小心。那马非但不减速,还奔着那孩子过去,沈端玉一口气吊到嗓子眼。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从天而降,抱着孩子到了路边。
沈端玉一口气松到底,一抬头对上那人,心情简直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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