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今从华席大厦回到练习生宿舍时，已是下午。
他换了身衣服，一刻未停地赶去练习室。
《选我》财大气粗，光供练习生使用的练习室就有好几间，每间分有十个名额。
推开门，里面已经有七八位练习生在练舞。
其中只有张放的脸孔柳今比较熟悉。
对方这时恰好朝他看来，两人目光对上。
柳今颔首。
张放愣了一下，没有回应他，收回目光继续跳舞。
柳今并不在意他回没回应。
他走到储物柜边放好物品，接着就挑了处角落开始练习。
不得不说，节目组限制练习室人数是有道理的。
能被镜子照到的区域有限，上一次柳今可以随意选一处地方练习，而这次只能站在两块镜子的衔接处。
但他并未受镜中变形的身形影响。
戴上耳机，目光专注地纠正着自己的动作。
十年的幕前经历让他对自己的外形有充分把握，表情管理和动作力度上驾轻就熟，更别提现在的这副身体相较之前更加轻巧。
跳到一个侧身动作时，柳今看向镜中，自己都被自己薄得过分的背吓了一跳。
怎么瘦成这副样子……
这时，只听旁边有人倒吸了口气。
借下一个动作侧头，柳今发现一位练习生正在看着自己。
柳今脚下的动作迟疑了，目光慢慢朝四下看去。
这才发现不止那位练习生，整个练习室中的少年们都已停下动作神情看着自己，目光皆是充满惊讶。
柳今皱眉，没再继续。
他取下耳机，挑中众多视线中唯一熟悉的张放。
“怎么了？”
都看着自己干什么？
张放却咬了咬唇，直接别过头继续跳舞，没有要回答柳今的意思。
只是那动作幅度相较之前，大得要命。
柳今从那动作中似乎看见了几丝……不，是很多丝的不甘心。
这时终于有其他的练习生说话了。
“小今，你跳得真的……”对方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柳今不明就里：“做到什么？”
“跳得这么好。”对方有些激动：“一夜之间。”
柳今终于有些懂了。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地板一阵震动。
是张放的舞步又增大了力度，把整个练习室跳得砰砰响。
就像刻意打断他们的对话一样。
柳今盯着他看了几秒，回过头朝方才说话的练习生笑笑。
“谢谢你，”他说，“但和张放比，我还差很多。”
这话一出，问话的练习生点点头，没再说话。
而远处的张放，虽然还戴着耳机，那动作力度却莫名小了下去。
柳今完美捕捉到他偷瞟的视线，无奈地微微摇头。
小学鸡就是小学鸡。
他戴上耳机继续开始练舞，没再注意这件事情。却也同样没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的拳头在紧紧攥起，又无力松开。
-
落地窗外的天渐渐黑了，柳今再一次打开手机看时间时，才惊觉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练习室中的人已走得七七八八。
柳今放下手机，走到储物柜边擦汗喝水，这期间最后一个练习生也离开了房间。
终于一个人了。
目送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刚高兴没两秒，却见门又被推开。
是张放拎着水杯走了进来。
他的眼眶是红的，似乎刚哭过一场。先朝储物柜看了一眼，和柳今撞上视线后又不自然地移开，径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柳今远远看着，觉得很不对劲。
他放下手中的毛巾，叫了一声：“张放。”
张放身形一顿，却没回头看他。
柳今于是直白道：“你不爽我吗？”
张放身形又一顿，还是没回头，也没说话。
柳今眯了眯眼，决定开始胡说八道：
“那很好了。我就说你没有，毕竟昨晚你还帮我关灯了。”
这下张放终于有反应了。
他下意识回头反驳：“我没有帮你——”
结果就看见柳今靠在储物柜旁抱着双手，唇角含笑地看着他。
柳今的个子颀长，皮肤白，微倚在储物柜旁时整个人透着懒懒的气场，一双眼视线一移不移地落在张放身上，远远看去，像副画一样。
这突如其来的对视，令张放不由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张放：“我，我……”
我了半天都冒不出下一个字。
柳今等他结巴了许久，终于动了动身子。
“哦，”他轻轻点头：“好吧。”
颇为淡定，说完转身关上柜门，走到镜子边直接开始了练舞。
丝毫没再管张放。
“……”
张放有些石化。
什么叫“哦，好吧”？
他盯着柳今那纤长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
“我只是，”张放终于能把结巴的后半句话说完了，“我只是看大家都困了，所以才关灯。”
柳今的动作逐渐停下，在镜中对上他的视线。
“那你很善良。”柳今说。
张放霎时脸蛋涨红，不说话。
又好一会儿，张放开口：“你为什么。”
柳今回头，正视他。
张放立马别过头。不知道眼睛在看哪里，嘴里依旧支支吾吾：“为什么你跳得那么，那么……”
那么好看。
比自己好看那么多。
也许是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倾诉口了，张放继续说：“我明明跳得很努力，可是站在台上总是不尽人意，最后成品录出来一点都不像一个爱豆。”
他说完，停顿许久。
却没听到柳今说话。
整个练习室陷入沉默。
半晌。
“算了，”张放突然呼了口气：“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
柳今这样的人，身段外表都优秀得没边，现在连唯一的短处跳舞也是信手拈来了。
这种上天垂青的人物，哪里能懂自己在苦恼些什么。
然而柳今却在这时开口：“我明白。”
张放抬头。
只见柳今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什么得志又或是取笑之意，反而神情诚恳，眉心微微蹙起。
“我有看到你跳舞，很厉害。”柳今说。
他的话不假，张放的舞蹈实力明显是童子功，专业水平，这样的段位，柳今就是再练几年也赶不上。
但问题就正出在这里。
“可以的话，”他语气诚恳，“动作不要放那么大。多想象一个镜头，和它互动。”
张放呆了下，似乎没想到他会愿意给出建议，更没想到建议会是这样的内容。
思考半晌，他说：“……我做不到。”
他没给出原因，柳今却了然一笑：“会觉得有点尴尬对吧？”
张放迟疑地点头。
“那没办法咯。”柳今摊手眨眼：“做这行嘛，全凭信念感吊着一口仙气。”
张放闻言，盯着他看了几秒，忽地，眼底的某些东西似乎动了动。
片刻后，张放笑了。
“谢谢你。”他朝柳今点点头说。
柳今回以点头：“不客气。”
他的嘴角保持着刚好的弧度，那双杏一般透彻的眼睛，黑白分明。
张放愣了愣，即刻转身，加倍努力投入到训练之中。
-
傍晚的时候，柳今去练歌房练习了初舞台要唱的歌曲。
他时间不多，选好方向尤为重要，他的重点并不在唱功上，也就并未练习多久。饶是如此，回到宿舍时其他练习生们也都已入睡。
毕竟第二天就要上台，谁都不希望自己顶着硕大的黑眼圈。
站在浴室镜子前看着自己的眼睛，柳今微微叹了声气。
其实黑眼圈已经消失很多，面色也恢复了该有的血色。
但正应如此，柳今才不免去思考原主之前过的到底是怎样的悲苦生活，能把这样一张脸熬成之前那个黄花菜样。
想着想着，他突然回想起一个被自己遗忘的东西。
兼职。
对，原主正是因为那一堆从早干到晚的兼职才累成这个鬼样。
可是为什么要打那么多份工，他很缺钱吗？
……等等。
一段记忆涌入柳今大脑，他瞬间捕捉。
片刻后，陷入从未有过的无语之中。
果！然！
他就知道！
如此狗血的小说，即使是男配的人生也不可能缺少这种东西的存在——
极品亲戚！
原来原主从早干到晚并非自己需要，而是要拿回去“上贡”。
原主和现实世界中的柳今身世差不多，都是父母早亡，自己跌跌撞撞长大。
但原主更要悲惨一点的是，他遭受姑妈一家多年来的道德绑架，财产侵占。
甚至连父母生前留下的房产被对方霸占！
经典情节，槽多无口。
柳今摇摇头，叹息一声，重新看向镜中。视线落在那抹浅粽色的鼻尖痣上。
你啊你，怎么就能那么逆来顺受？
这时，手机发出震动。
柳今拿起，看清消息内容后，一时瓷在原地。
【姑妈：小今，明天下午回来一趟】
【姑妈：弟弟这两天要开学了，学费你还没打到卡上呢】
……
想什么就来什么是吧？
柳今还没看完就关掉了屏幕，深呼吸一口。
缓了许久，他才重新按开手机，翻出原主和姑妈的聊天记录。
手指朝上一划，全是原主的转账。
整整三页！总计接近五位数！！
柳今退出聊天框，迅速点进原主余额页面，一串可怕的数字闪入眼中——
328.1（单位元）
有零有整。
不多只少。
……
这是一个每天从早到晚上班的成年人应该有的余额吗？？
重新点回和姑妈的聊天框，柳今看着那一串串转账记录，以及对方一条条命令式的语气。
……巴掌好痒，怎么办？
深呼吸数次，柳今终于点开键盘：
【明晚我过来】
姑妈似乎一直蹲在对面等他的消息。刚回完，对面立马发来一长串：
【姑妈：白天为什么不行？什么事比长辈还重要的？】
【姑妈：不会是要忙那个什么选秀比赛吧？】
【姑妈：你弟弟早就叫你退赛了你怎么不听？你以为大明星有那么好当吗？】
【姑妈：姑妈知道你爸妈死得早没人教你，但是百善孝为先，你怎么能只想着自己，这么没良心呢？】
柳今：……
与此同时，赵别生的消息出现在提示页。
赵别生约柳今明晚吃饭。
【明晚不行】
——柳今拒绝。
他咬着牙，手指力量几乎要敲碎强硬的液金屏幕：
【明晚，我要先去给巴掌止痒】
我脸硬，往这儿打（指自己左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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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极品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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