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罗乐想法,吕二娘啐了她两口,双手合十碎碎念道:“三妹啊,你闺女还小,童言无忌不懂事的,你在下面让妹夫该走动走动、该保佑保佑,千万别把阿乐的话当真!”
罗乐:……
得了,劝不了。
罗乐本想让吕二娘去陪杨老夫人,但见她这幅激动模样,觉得还是得先等她冷静。
因此,在堂屋招待杨诚之和杨老夫人的人便换成了本该是客人的贺村长,以及阿柔和阿愚。
两个小家伙很有主人样,她们见过姐姐是怎么招待客人的,模仿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阿愚拎着茶壶倒茶,阿柔则双手奉茶。
小丫头原本很惶恐,可客人里一个是熟悉的贺叔,一个是哄过自己的大哥哥,内心渐渐安定下来。
她虽然从未见过杨老夫人,但从花白头发勉强能判断出来老夫人是客人中最年长的一位,所以先奉茶给她,然后依次是贺村长,杨诚之。
贺村长哪里敢在杨诚之前面端茶?连忙推让。
杨诚之感受到阿柔的无措,小姑娘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眼中满是茫然。遂莞尔,称赞阿柔道:“小阿柔一片赤子之心,里正何必推拒?诚之是小辈,理应最后。”
如此,贺村长才放下心来。
大人们在一旁聊天,阿柔无意中与杨诚之对上视线,然后眉眼弯弯,偷偷竖起大拇哥,好像在说刚才的事干得漂亮。
杨诚之眼里满是笑意,朝她眨眨眼,然后侧脸看向贺村长,解答起贺村长关于溪虎书院的疑问。
溪虎书院有稚儿班,七岁能入学,贺村长两个儿子虽然不成器,但还有三个孙子呢,现下无事可做,正好用此话题打发时间。
夜幕降临,罗乐和吕二娘才出现在几人面前。
两人都换了一身衣服,吕二娘认为,家里来了贵客,一身油烟很不礼貌,罗乐倒不觉得什么,只是见吕二娘如临大敌的模样,便依了她的心,言语中让她多放宽心。
发现罗乐身上没带油烟味,杨老夫人严肃的脸还真柔和不少。杨老夫人虽然知道罗乐是个厨子,身上难免会带油烟,可想到她无人教养,或许连基本礼仪都不懂,故而初见人时,还是必不可免地皱起眉头。
没想到罗乐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自信大方的笑脸和利落飒爽的身姿出现在这样一个乡野女子身上,是非常稀奇的。待人走近后,身上清新的皂角香更是让杨老夫人心情舒畅。
她连忙拉过罗乐的手:“好孩子,快坐下吧。”
宴席分为男女两桌。贺村长、杨诚之和阿愚在一桌,杨老夫人、吕二娘、罗乐和阿柔在一桌。
罗乐在村长家做过客,下乡人没那么多礼节,也就没有分桌的打算。还是经过门子提醒,她才发现自己的失礼之处,连忙把饭菜分成两份。
宴席用的是门子带过来的餐具,碗碟表面光滑透亮,看着就知道价值不菲。
众人落座,门子才领着下人们开始上菜。
罗乐参考了现代酒宴,四凉菜、六道热菜,一道主食和一个汤,还学着米其林做了摆盘设计,每道菜上来,都精致得令杨老夫人赞叹。
罗乐见杨老夫人对这些菜很感兴趣,便按照凉、热、主食、汤的顺序,将每道菜的做菜思路娓娓道来:“这是凉拌豆腐丝,豆腐是我二姨亲手做的,折耳根、香菜和辣椒片则是我在山里挖来的,不仅能点缀,还能为这道菜增添香味……”
这道凉拌豆腐丝,罗乐一开始是没有放折耳根的,也是有门子悄悄提醒她,说杨诚之和杨老夫人能不能吃是他们的事,但罗乐有没有加,就是她的态度问题。
话很隐晦,但罗乐听明白了。
果然,杨老夫人很满意地点头,但没有动筷子。罗乐很识相地夹菜放在碟子杨老夫人上,让杨老夫人很是诧异,她满意地看了罗乐一眼,才动筷。
杨老夫人没有对凉拌豆腐丝做评价,罗乐也没问,只等她吃完,又自信满满地继续介绍下一道菜,直至所有的菜介绍完毕,且都让杨老夫人吃了第一口,才笑盈盈问:“老夫人,我帮您添饭吧?”
杨老夫人对罗乐的识趣很是满意,遂按住她动作的手:“哪里需要你伺候我?让下人进来伺候就是!”
她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个跟吕二娘一般年纪的妇人进来,给罗乐这一桌都添了饭后,站在杨老夫人身后帮她夹菜。
吕二娘原本就很拘谨,这会儿又多了一个与她年纪差不多的人站着伺候,更加坐立不安了,只捧着碗吃白米饭。
罗乐看在眼里,给她夹菜。两人中间隔着杨老夫人,罗乐夹菜的动作就显得大了些,只是她动作自然,神态间给人一种游刃有余的松弛感。
然后对一旁给杨老夫人夹菜的下人温和道:“这里有我呢,嬷嬷去休息吧?”
老妇人夹菜的手一顿。
杨老夫人淡淡瞥了一眼恨不得将自己头埋进碗里的吕二娘,用手帕擦了擦嘴角:“阿乐这份心实在难得,你下去吧。”
老妇人应声称是,罗乐眼疾手快握住了她的手腕想要放筷子的手,接过她手中的筷子,对她笑道:“嬷嬷辛苦了。”
虽然是公筷,但罗乐没有混用,给杨老夫人的、给吕二娘的、自己的、阿柔的,有条不紊,仿佛做的不是什么麻烦事。
阿柔心疼姐姐,想换到吕二娘身侧去给二姨夹菜,但被罗乐捏了捏小手,不让她动。
吕二娘看在眼里,多次想跟罗乐说,让她自己来就行,可对上杨老夫人探究的眼神,又怯意地垂下眼眸。
“老夫人,我是个乡下人,要是哪里伺候得不周道,您可得教教我。”
罗乐是个护短的,察觉到老夫人对吕二娘不善的视线后,不再管大户人家什么食不言的规矩,率先打破越发凝滞的气氛,让杨老夫人把注意力用在自己身上。
“我是第一次做扣肉这样的大菜,不知道合不合您口味?”
杨老夫人筷子一顿,心道果然是个没教养的,连食不言的规矩都不懂,压根没意识到,之前是人家尊重她,才没说话的。
放下筷子,想说点什么,就先听到隔壁桌的杨诚之捧场的声音了:“扣肉很不错,我还是第一次尝到能集酸、甜、辣、咸、香为一体的菜……”
罗乐道:“这是我特制的盐酸菜扣肉,杨公子若是喜欢,之后我给你送点过去。”
杨诚之:“盐酸菜?似乎是第一次听说,我倒是知道,里正家里有腌酸菜,年初送过我一坛,味道很不错。”
贺村长笑着接话:“杨公子喜欢就好……这盐酸菜,应该是阿乐家那边的做法吧?”
贺村长说得不错,确实是罗乐家那边的做法,嗯,现代老家。
罗乐嗯了一声,但没深入这个菜,而是笑盈盈转移话题:“就只有盐酸菜扣肉尚能入口吗?别的呢?”
有杨诚之加入对话,杨老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而罗乐跟隔壁桌对话的同时,还能注意到杨老夫人喜欢吃什么不喜欢什么,每次夹菜都精准踩在她心坎上!
不仅如此,杨老夫人还发现,罗乐对另外两人也同样贴心,吕二娘偶尔被辣椒呛着,阿柔需要喝汤,都能及时得到回应。
不禁让她高看罗乐一眼。
三人不知不觉从梅菜扣肉和盐酸菜扣肉的差异,转变成了豆腐的数十种做法……
贺村长:“什么?长霉的豆腐也能吃?阿乐,你可别乱来啊!”
罗乐道:“你别担心,等霉豆腐做好了,我不告诉你哪道菜是霉豆腐呗?”
贺村长嘴里的豆腐圆子瞬间不香了,豆腐圆子的味道和平时吃得豆腐不一样,外面油炸,里面豆腐馅却是半流心的。
他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你这丫头,怎么这样,那这豆腐圆子……”
罗乐:“嗨呀,豆腐圆子是用新鲜豆子磨的,你别怕……再说了,霉豆腐口感和这个不一样呢!嗯……你知道用牛奶做的冰酪吧?霉豆腐口感和那个差不多。”
渐渐将礼节、规矩放到一边后,听着罗乐说豆腐的奇怪做法,杨老夫人也忍不住加入三人对话。
“你是说,豆腐能够做得像冰酪?”
罗乐点头:“是呀。”
杨老夫人忍不住皱眉:“那是甜的还是咸的?”
罗乐瞬间想到了南北豆腐脑的甜咸之争,她一本正经道:“都不是,是辣的。”
刚好豆腐丝就是辣的,杨老夫人还挺喜欢,只是听罗乐这么举例,她又刚好爱吃冰酪……
想了想这俩混合的口感,忍不住摇头:“这……这哪行……”
杨诚之适时接话:“阿乐姑娘,你说的这些豆腐,最近能做吗?”
问这话的潜在意思一般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想吃’。
罗乐则乘机将话题引向吕二娘:“能吧?豆腐都是我二姨做的,我只在一边打下手呢。”
杨诚之则问道:“不知道吕婶子方不方便,价钱好商量。”
吕二娘受宠若惊,她连忙起身,揪住衣服两侧的衣角,转身对杨诚之道:“能……能的。”
杨诚之温和一笑,像冬日暖阳一般:“那就好,等闲下来,还得辛苦您了。”
吕二娘被他的笑晃得头脑发晕:“不……不辛苦。”
杨诚之继续道:“前几日我在书院见过吕康,他还说让您安心照顾阿乐姑娘,平日里别太操劳……哎,您坐吧,别站着了。”
“诶……诶!”
吕二娘听见儿子还关心自己,眼睛发红,连声应了两声,转身坐下。
罗乐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忽然发问:“杨公子认得吕大哥?”
这其实是废话,杨诚之在长日村住了好几年,同村的同龄人,还在同一个书院上学,怎么会不认识?
贺村长都觉得罗乐犯傻,跟杨诚之赔笑,打圆场道:“乡里乡亲的,哪能不认识?”
杨诚之朝贺村长笑笑,表示自己不介意罗乐的问题,然后耐心对罗乐道:“吕康悟性不错,人缘也不错,至于成绩……老师常说,他若愿意多用点心在书本上,进京也是不难的。”
这些是吕二娘没有渠道知晓的,听杨诚之这么说,心里窜上一股火苗,忍不住问道:“吕康读书很不上心?”
或许是激发了天性,她眼睛里的胆怯瞬间被怒意取代。
罗乐在心里先给杨诚之点了个赞,然后给吕康点了个蜡,兴致勃勃竖起耳朵,看杨诚之要怎么应对。
杨诚之斟酌了一下:“书院人多,关系复杂,便是我,也不能完全将心思花在书本上。”
言外之意是,大环境所致,怪不得吕康。
知道儿子不是故意的,吕二娘这才松了口气,眉宇间曾经的怯懦和后来的怒火中和之后,整个人显得温婉了许多。
罗乐发现了吕二娘的变化,忍不住在心里给杨诚之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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