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一零三个梦:五十知天命?

我手一抖,差点把牛奶打翻。

大爷的,阴魂不散。

梦里也逃不掉吗?

烦躁地关掉推送,味同嚼蜡地吃完午饭。那份基因检测报告,是我在现实世界里做的,但结果带来的恐慌,却无缝对接地影响到了梦中的我。甚至,因为梦中这个“我”拥有更多的空闲时间去胡思乱想,这种焦虑感被放大了。

我想起了我的两位奶奶。

奶奶是纺织厂领导,退休后依旧保持着调解邻里的社区职务。可阿兹海默症还是找上了她。她开始忘记日程安排,忘记刚刚记下的笔记,后来忘记怎么系鞋带,最后像个迷路的孩子,终日坐在窗前,眼神空洞。姥姥则是家庭主妇,一辈子围着锅台转,生病后,她忘了怎么炒菜,忘了盐和糖的区别,有一次甚至差点点燃了厨房。

无论是职业女性还是劳动女性,在这种疾病面前,似乎毫无差别。基因的魔咒,冷酷而公平。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我放下平板,走到阳台上,做了几个深呼吸。楼下小区花园里,几个老人在散步,还有人在遛狗。看上去一片祥和。

我用绿泡泡问了我神经内科的医生朋友,像我这种有家族史,基因风险又高的,有没有什么办法能预防或者延缓一下?

我那几十年的损友,拿出平时不多见的专业状态回复道:“目前还没有特效药或者经过验证的治疗方法。不过,一些生活方式干预被认为可能有效。比如,保持规律的有氧运动,均衡饮食,还有就是多接触人,保持积极的社交活动。这对刺激大脑功能,维持认知储备是有好处的。”

社交活动……

对我来说,这比连续加班一个月还可怕。

我是个i人死宅啊!骨灰级的那种!让我去参加什么老年大学、茶话会、合唱团?光是想想那个场面,我就觉得头皮发麻。跟一群完全不熟悉的老太太老登聊家长里短、子孙后代?杀了我吧。

可是,朋友的建议言犹在耳,她是个很厉害的医生,她的话得听啊。

我苦着脸,在客厅里踱步。游戏里的林克可以勇闯天涯,现实(梦里)的我却要被社交难倒。

目光无意间扫过窗外,此时已是华灯初上。小区中央那块不大的广场上,陆陆续续开始有人聚集。

对了,广场舞!

这大概是中老年人最普及、门槛最低的社交活动了吧?

虽然……在我的印象里,广场舞总是和“凤凰传奇”、“最炫民族风”、“酒醉的蝴蝶”以及那种类似广播体操的、毫无美感的动作联系在一起。我的音乐品味,早就被各种游戏BGM、电子舞曲、独立摇滚、古典乐章养刁了。让我去跟着“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扭动,简直是一种精神酷刑。

但,这似乎是目前唯一看起来“可行”的选项了。

为了我的脑子,为了晚年的生活质量,我忍了!

抱着一种置死地而后生的悲壮,我决定今晚就去“考察”一下敌情,哦不,是民情。

换上宽松的运动服和舒适的运动鞋,我揣着手机和钥匙,深吸一口气,走出了我的舒适区。

傍晚的小区很热闹,遛孩子的,遛狗的,散步的。广场上,音乐已经响起来了。不是一支队伍,而是好几拨,各自占据一小块地盘,音响放着不同的歌曲,大妈(以及少量大爷)们随着音乐舞动。

我像个潜入敌后的特务,小心翼翼地靠近,选择了一个看起来规模最大、人员最整齐的队伍,站在外围观察。

然后,我的耳朵和眼睛开始遭受双重冲击。

音乐是那种极具城乡结合部风格的串烧,电音琵琶混杂着塑料感十足的鼓点,歌词无非是爱呀情呀梦呀,旋律俗套得让人脚趾抠地。再看动作,前排有个领舞的阿姨,动作铿锵有力,一板一眼,后面的大部队则努力跟随,抬手、踢腿、转身……整齐划一,确实有点像广播操,还是第八套的那种。

坚持了五分钟,我感觉我的审美和灵魂都在哀嚎。

这根本不是跳舞,这是集体无意识的肢体协调性测试!

我又观察了另外几支队伍,情况大同小异。歌曲风格略有差异,有的是老掉牙的民歌改编,有的是更古早的网络迪斯科金曲,但整体品味……跟我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动作也多是那种程式化的,缺乏灵魂的摆动。

一周!我给自己定下目标,先尝试融入一周!如果一周后我还是无法适应,那就……再想别的办法!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每天都准时出现在广场上,硬着头皮混入其中,学着身边阿姨们的样子,抬手、踢腿、转圈。动作僵硬得像个机器人,表情大概也是一脸的生无可恋。音乐声震耳欲聋,每一首“劲歌金曲”都像是对我耳膜的酷刑。

阿姨们倒是很热情,看我面生,还主动跟我搭话。

“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你。”

“住几栋啊?”

“跳几次就熟了,锻炼身体好!”

我只能挤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嗯嗯啊啊地应付着。内心OS则是:“救命,什么时候结束?我想回家打游戏!”

跳到第三天,我感觉不是我在跳舞,而是我的躯壳在被迫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跳到第五天,我开始认真思考,得了阿兹海默症和继续跳这种广场舞,到底哪个更痛苦一点。

等到第七天晚上,当那首熟悉的“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再次响彻云霄时,我看着周围沉浸在“最炫民族风”中、表情愉悦、动作整齐的阿姨们,一股巨大的疏离感和绝望感掐住了我。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我投降。

我退出。

趁着间奏,我像逃离案发现场一样,迅速从队伍中溜了出来,头也不回地冲回了家。

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着气。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魔性的旋律。

天啊,这简直比连开五个小时项目复盘会还要命!

难道就没有一种适合我这种宅女品味,又能达到锻炼和社交目的的广场舞吗?

绝望之中,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

为什么一定要融入别人?

为什么不能……我自己来?

我只要有户外音响,加上我海量的、符合自己口味的歌单,而且我还有的是时间!

我不需要跳那种广播操,我可以随便动啊!把我年轻时在音乐节、在夜场蹦迪的感觉拿出来,结合平时自己听着音乐随便扭动的律动感,不就是跳舞了吗?

对!自己单干!

开辟一块新的根据地!播放我自己的音乐,跳我自己的舞!

哪怕只有我一个人,自娱自乐,也比在那种“精神污染”中折磨自己强!至少,我的耳朵是快乐的,我的灵魂是自由的。

这个想法让我瞬间兴奋起来,之前的郁闷和绝望一扫而空。仿佛在黑暗的隧道里终于看到了一束光,尽管这束光可能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舞。

就这么定了!

明天就去下单买个音质好、电量足的音箱!然后,在我的梦里,我要当一个特立独行的广场舞……呃,广场蹦迪嬢嬢!

怀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心,以及对新生活的隐约期待,我洗漱完毕,重新躺回那张柔软的沙发。游戏也不想打了,就这么望着天花板,脑子里已经开始规划明天的歌单第一首该放什么。

是动感十足的电子乐呢,还是优雅的古典圆舞曲?或者来点复古迪斯科?

想着想着,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身体的感觉开始抽离……

……

晨光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精准地投射在我的眼皮上。

我皱了皱眉,艰难地睁开眼睛,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现实世界中熟悉的天花板、有些剥落的墙皮、宜家的便宜纸吊灯。

身体的感觉也回来了,是三十多的我、带着昨夜疲惫和僵硬。

我回来了。

从那个五十岁退休嬢嬢的梦中世界,回到了社畜的现实。

我躺在床上,愣了几秒钟,梦里那种决定“单干”的豪情壮志还未完全消退,但已经被现实的冰冷质感覆盖。

那份基因报告带来的阴霾,依旧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但是……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梦里那个决定“自己开辟广场舞新天地”的念头,虽然荒诞,却莫名地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反抗命运的力量感。

即便只是在梦里。

我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眼睛,起身迎接又一个需要努力扮演“正常人”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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