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五十四个梦:生者之心

屠姐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指挥若定,她分配着转运的顺序:哪批上二号艇先走,哪批留守等待,前面还需要多少资源,哪些留下来以备最后的撤退使用。她像一个老练的商人在黑市算账,却把每一笔都算在“活下去”这一栏。

当最后一批能动的人被转运完毕,我们三人并没有立刻撤离。舰桥还有两个守卫昏迷在操作台旁,舱体还里有几箱被走私的别样货品,但这些都不是重点。石大娘在主频里下了一个决断性的命令:把这艘船做成假的官方回收艇——换上伪造的标志、调整船体识别号、并把一部分证书数据注入航行记录里。屠姐的伪装本领在此刻又派上了用场;她把几个被救者的简短证词模板装进回收艇的登陆记录里,为后续的通行打造可信的表象。

“把前舱的压舱装置留给我们做牵引用,别把整艘船炸开。”石大娘的声音就像定海神针,让我们这些被残酷场面暂时怔住的人有了方向,“我们不只是要抢这艘船的‘东西’,我们还要用它当一张回程的护照。”

机械崽在主舰上用虚拟签名把这艘船的识别信息做成“官方事故处理编号”,让哨卡在远端的仪器上看到一串合法的代码。哨卡居然秒下了批准键。这星际世界居然仍然是一个草台班子,懒惰的职员只要遵守条款便乐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你把一个伪装写成足够官方,人们就会宁可相信表面而绝不去深究本质。正所谓“一个月三千块,玩什么命啊?”

当二号艇载着最后一批人拔锚。我们在伪装回收艇上再一次检查受伤者的生命指标。有人在艇里慢慢醒来,睁开眼时看见的是陌生却尽力温暖的面孔,有小孩子终于有力气“哇”第一声哭出来,有人抓住舷边的护栏泪流满面。翠花坐在艇舱一角,手里握着一个揉皱了的一次性睡袋,脸上是强忍着不流泪的表情。有几个很小的孩子没有等到我们,非常时期,我们只能把她们简单地擦干净,整理好,然后留在原地。而我早就边哭边干,不知道抹了多少次影响视线的眼泪了。

回程并不全是一帆风顺。哨卡那头的巡线在我们通过后短暂地加密了信号,几道远处的雷达弧像巨齿一样朝我们扫来,但机械崽和张昊天在轨迹上的小幅度调整和信号蒙蔽,让那些雷达多半挑选了别的错误目标。主舰在暗侧稳住护航姿态,二号艇与我们相互掩护,每一断回程的路线都是被精确计算的逃跑。

回到明空号那一刻,小艇出发像一个巨大的怀抱。赵姨已经在厨房里熬着浓汤,蒸腾的热气带着食物香味就像黑暗中的灯塔,告诉人们这里是能活下去的地方。韦大娘在一旁给每个人做着登记。李奶奶出现时还是着那个标志性老式军用医疗箱,脸上还是那种粗暴但极其可靠的军医表情。

“怎么样?”她第一个把视线投到被抬上来的担架上,扯开一次性睡袋检视情况。

“我们把急救注射能救回来的都拉回来了。”屠姐递过记录表,声音里有些疲惫但仍然保持着专业的干练,“都是些冻伤、失温、极度饥、渴和少量外伤。”

李奶奶嗯了一声,开始调度:“把重症先拉进二号区,保持温度。谁有备用血袋?韦大娘,给我调三箱特殊补液盐和保温毯,现在就要用上。赵姨,给我多做热粥和盐水,能吃喝的先喂,先把能量填回去。”

她快刀斩乱麻,立刻把明空号变成了一个有序的救护站。我们把被救的人一一分流进医疗舱,李奶奶和她的团队把保温毯、静脉输液、生理盐水等必需品一股脑拿出来,很快在明空号的狭小空间里搭起了临时的医疗动线。她嘴里粗口不断,手上飞快处置,把失温患者的核心温度一点点拉回,把冻伤的部位先保护好避免二次损伤。

我站在一旁帮忙,给孩子们盖上毛毯,递上被赵姨烫好的小碗热粥,看着她们一口口把热流吞回体内。冰冷过后的温暖,一勺一勺的补回生的重量。

夜深了,明空号的秩序渐渐恢复常态。医疗舱内,有人在角落抽掉缠绕的纱布静静发呆,有人坐在床上发了狠似地擦洗自己的身体。屠姐靠在栏杆上,她的表情疲惫却柔和:“我们死了一次,但救回来的是实实在在的人命。这一把不亏。”

石大娘走过来,指尖轻轻捻了捻我的袖口,态度又变回了我刚上船时那种对待孩子般的温柔和慈爱:“桂兰,这回干得不错。”她声音压的很低,只容我们二人听见,像晚风拂过风帆,“记住,咱们的‘死’,从来不是白死。每诈死一回,每褪一层皮,都是为了挣一条更宽的生路。”她目光沉静,却如有星辰闪烁,“这不是什么漂亮话,而是活命的公式。在这星海里,每一步都得拿砝码称过,亏本的买卖——咱们不起帆。”

我点头,将手按在胸口。那一刻,胸腔里仿佛塞进一颗更炽热的心。救援留下的疲惫慢慢被一种满足替代:那是沉甸甸的成就感。我们这次冒险换来的不是真金白银,而是更多姐妹温热的呼吸——这也是为我们自己拓宽的生路。

干完活回到桂兰的窄床,躺下时手还在微微颤抖。甲板上依旧有低声的交谈,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李奶奶偶尔的斥责和赵姨的嘻笑。这些琐碎的声音像织起了一床世界上最柔软的被子,让我感觉这个残酷的世界还不算太冷。

闭上眼,我把这夜的一切慢慢装载进记忆里。那些眼里还留着冰晶的孩子,那些握在我手里的怯弱的手指,还有屠姐那张在危机里能把谎言说成真话的嘴——这一切像一串被我亲手串起的念珠。我轻声念出石大娘的那句话,让它像咒语一样在心里回响:

“我们‘死’是为了更多的‘生’。”

带着这句话,我在桂兰的床上,心满意足地“下线”了。醒来时,并没有想象中的疲惫,心里反而又多了几分好好生活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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