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抽噎着,疑惑地看着我。
“你们看我现在,”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工服,“我能站在这里,能给你们烤面包,不是因为她们好心,就白给我吃的,白让我住的。是我每天努力干活,一点一点挣出来的。我洗盘子洗到手脱皮,切菜切到手指头,第一次跃迁晕得吐胆汁,第一次钓鱼差点被章鱼怪兽拖走…”
我慢慢说着自己上船后的糗事和成绩,孩子们的注意力渐渐被吸引。
“…这艘船叫明空号,上面的每一位姐姐、阿姨、奶奶,都不是天生就这么厉害的。我们的食物,用的水,呼吸的空气,甚至睡觉的床铺,没有一样是免费的。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我们努力工作去争取。船长、韦大娘、机械崽、赵姨…她们每天都在计算着怎么才能让船继续飞下去,让大家都能吃饱穿暖。”
我拿过那条被争夺的毯子,平铺开来:“就像这条毯子,制作它的材料,是后勤组的姨姨们精打细算买来或者换来的。它现在能送到这里,也是李奶奶和医疗组的姐姐们在诊断后确定你们需要,向后勤组争取来的。
我看着她们的眼睛:“世界上没有理所当然的给予。想要什么,就需要付出相应的努力去换取。而不是靠抢,靠伤害同伴。”
这时,韦大娘似乎听到了动静,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她那个精致的玉石算盘,表情是一贯的精明冷静。她看了一会儿,就大致明白了。
“桂兰说得对。”韦大娘的声音不大,却自带威严,“明空号不养闲人,也从不提供无偿的慈善。所有的给予,都记录在案。”她熟练地拨动了几下算盘,发出清脆的响声,“从救你们上船那一刻起,你们每个人,都已经欠了明空号一笔债。医疗用品、营养液、食物、水、空气、占用的空间…每一项,我都记着呢。”
她调出随身数据板,投影出一系列复杂的图表和数据:“看,这是过去48小时,仅仅在你们这个区域消耗的资源明细。折算成星际通用信用点,是这个数。”她报出一个让孩子们目瞪口呆的数字。
“觉得一条毯子很重要?”韦大娘淡淡地说,“先想想怎么还清你们欠下的这笔‘买命钱’吧。明空号可以给你们提供机会,但路,得你们自己挣出来。”
孩子们彻底安静了,脸上的愤怒和委屈被震惊和茫然取代。现实**裸地摆在面前,残酷,却无比清晰。
我看着她们,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硬起心肠:“从今天起,愿意主动帮忙照顾更小的孩子、整理床铺、保持卫生的人,可以获得优先选择点心、使用新物资的权利。这不是施舍,是你们用劳动换取的。”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那个脸上有伤的女孩慢慢松开手,小声说:“我…我可以帮忙擦地…”
另一个女孩也低下头:“我…我会喂小莉吃饭…”
冲突暂时平息了。我让她们自己协商毯子的归属,最终她们决定轮流使用。我安排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任务给她们,虽然笨拙,但她们开始尝试着去做。
傍晚时分,奶盐短棍作为下午点心分发下去。那些主动做了事的孩子,按照约定,可以先选稍微大一点或者烤得更好看一点的。我看到她们眼中,除了对食物的渴望,似乎多了一丝别的东西。
晚餐的准备工作比平时更繁重,因为要兼顾船员和大量幸存者的不同需求。我正在厨房忙得团团转,突然,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全船!
不是之前那种战斗警报,而是一种高频、急促的内部安全警报!
“轮机组报告!船体发现异常能量信号!重复,船体发现异常能量信号!非我船标识!疑似追踪信标!” 广播里传来机械崽副手紧张的声音。
厨房里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面面相觑。我的心猛地一沉。
很快,更详细的消息传来:信号源位于不久前从“跳蚤窝”采购并更换的一组环境控制器内部嵌层里,极其隐蔽,常规检测难以发现。直到轮机组进行深度维护和性能优化时,才捕捉到那极其微弱的、周期性向外发送的脉冲信号。
根据信号特征和隐藏手法分析,机械崽和她的团队初步判断,这绝非普通海盗或黑市商人的手笔,其技术水平和隐蔽性透着一种工业发达程度极高的,“完美”。
李奶奶被紧急请到轮机组。她盯着分析仪上显示的信号频谱图和拆解开的部件,那双看惯生死、总是带着几分不耐烦和嘲弄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闪过极其锐利的光芒。
“帝国特种部队‘夜枭’的标志性植入手法。”李奶奶的声音冷得像冰,她指着被巧妙破坏但仍能看出原貌的微型装置内部一个几乎不可见的蚀刻纹路,“这花纹,是皇家科学院下属特种装备部的内部编号变体。这东西,不仅能追踪定位,大概率还有环境采样和低频生命信号监测功能。他们是在把我们当样本船观察!”
整个轮机房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帝国!即使帝国已然瓦解,其遗留下来的某些东西和行事风格,依然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他大爷的!”机械崽骂了一句,脸色极其难看,“这东西什么时候被装上的?‘跳蚤窝’大停电那次?”
“很有可能。”李奶奶点头,“混乱中最容易做手脚。而且针对的是新采购的设备,不容易引起立即警觉。”她拿起那个已经被物理破坏的追踪器,仔细看了看上面被暴力拆解时留下的痕迹,“哼,手旧了点,但有效。看来我这老家伙顺走的那点家当,到底还是被惦记上了。”
机械崽猛地扭头看向李奶奶,几乎是吼出来的:“您老到底当年从帝国医学院顺了多少‘皇家装备’出来?!这特么是派了一群‘夜枭’盯着我们吗?!”
李奶奶嗤笑一声,毫无愧色:“不多不少,刚好够建一个移动战地医院外加一个小型生物样本库。至于‘夜枭’?哼,那群阴沟里的老鼠,鼻子比狗还灵。估计是之前我们两次‘死而复生’,某些残留的帝国势力可能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把这艘总是死不透的‘蟑螂号’和失踪的帝国财产联系起来了。”
晚餐时分,气氛明显压抑了许多。虽然食物依旧可口,但每个人都食不知味。帝国追踪器的出现,像一片无形的乌云,笼罩在明空号上空。
饭后,石大娘没有像往常一样让大家休息,而是通过广播,召集了所有船员和所有状态允许的幸存者,在最大的公共舱室集合。
石大娘站在前面,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船员们表情凝重,幸存者们则大多茫然不安。
“今天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石大娘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被盯上了。不是普通的麻烦,可能来自帝国残余势力。”
底下响起一阵压抑的吸气声。
“明空号不怕事,但也不惹事。”她继续说道,“我们救下了你们,给了你们暂时的庇护和治疗。但这不代表明空号是避难所,更不是慈善机构。”
韦大娘适时地上前一步,她的玉石算盘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正如我之前告知部分人的,你们每个人登上明空号后所产生的所有费用——救援成本、医疗消耗、食物、水、空气、占用空间…均已详细记录在案。从现在起,你们会收到一份属于自己的账单。”
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幸存者们脸上露出惊恐和难以置信。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石大娘的声音斩钉截铁,“在以任何形式还清你们欠明空号的‘买命钱’之前,你们不再是客人,而是明空号的负债人。必须听从命令,参与劳动,用工作来抵扣你们的债务。之后还会视情况把你们送去别的地方劳动。明空号不养无用之人,更不免费供养任何人。”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这是星际间的规则,也是明空号的规矩。想要活下去,想要真正的自由,就得拿出价值来换!路,给你们了,能不能走下去,能不能挣出你们自己的活路,看你们自己!”
话语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船员们对此早已习惯,只是眼神更加坚定。而幸存者们,则是一片死寂,有的绝望,有的麻木,有的则慢慢燃起一丝不甘和挣扎。
我看着那些女孩,其中就有下午争夺毯子的那两个。她们紧紧攥着衣角,眼神复杂地看着石大娘,又看看周围的船员,最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对她们而言,真正的“挣命”才刚刚开始。而对明空号,对我们所有人,一场新的、来自暗处未知敌人的挑战,也已经悄然降临。
这一天的经历,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沉重。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到了极点。我回到属于王桂兰的那张窄小的船员床铺,几乎是倒头就睡。
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的念头是:帝国…“夜枭”…账单…挣命…这个世界,远比想象中更加复杂和危险…
然后,一切感知抽离。
我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现实世界中熟悉的天花板。窗外,现实街道的灯光隐隐透入。
除了担忧,心里竟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仿佛能隔着梦境,感受到王桂兰,或者说感受到我自己,在那艘名为明空号的奇妙海盗船上,正被卷入更深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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