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建筑的外观,已经完全看不出超市的模样。外墙被一层厚厚的、如同巨兽苔癣般的复合菌毯包裹,呈现出令人作呕的棕绿、灰白、暗黄交错的漩涡状花纹。无数粗壮的、形态怪异的菌丝束从破碎的窗户、撕裂的屋顶通风口、甚至墙壁的裂缝中钻出、垂下,如同巨兽垂死的触须,在雨中缓缓滴落着粘稠的液体。巨大的沃玛标志被厚厚的菌斑覆盖,只剩下一个模糊的、扭曲的轮廓,像一个巨大的、正在腐烂的伤口。
进入的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大型超市无一例外都会在灾难初期就被洗劫一空,后续的幸存者更倾向于避开这种可能聚集感染体的“坟墓”。但我别无选择,这里是最后的赌桌。
在入口处找到一架锈迹斑斑但还算完整的推车。金属轮轴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在空旷死寂的大厅里被无限放大!**我瞬间浑身僵硬,心脏骤停般悬在半空,生怕这噪音引来什么“东西”。只能死死敛声静气,停下所有动作,耳廓几乎竖起,神经绷紧,竭力捕捉周遭任何一丝异动。时间在死寂中粘稠地流淌,不知过去了多久,在确定回应我的只有纯粹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后,我才敢从工具包里摸索出那罐WD40,颤抖着给推车所有吱呀作响的关节喷上润滑剂。刺耳的噪音终于消失,只剩下轮子碾过地面的轻微沙沙声。** 而后,我才敢继续推着这临时的“掩体”,极其缓慢地前进。
就在我准备深入这片巨大的坟墓时——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像是什么重物从高处坠落,狠狠砸在不远处的地板上!回声在空旷的穹顶下久久回荡。我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右手死死攥紧了沉重的擀面棍,循着声音来源,猛地转头望去。
货架倒塌形成的废墟旁,地面上一滩蠕动的东西。
那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生物”。那是一团覆盖着浓密、湿漉漉、黄、白、绿三色霉毛的、令人作呕的肉块。勉强能辨识出有两条类似人类手臂的前肢,细瘦得不成比例,与庞大的、不断渗出暗色黏液的身躯形成荒诞的对比。它没有头,没有腿。整个“身体”如同一个巨大的、**的菌落。此刻,它正依靠那两条细弱的“手臂”,极其艰难地、一下下痉挛般地拖拽着沉重的身躯,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留下一条黏腻发亮的轨迹。每一次拖动,都伴随着湿哒哒的、令人牙酸的“噗叽”声。
一阵剧烈的刺痒感从护目镜和胶皮口罩的边缘传来,皮肤在抗议这长时间的密封和污浊空气。没时间犹豫,没时间恶心了。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尽量让推车的轮子不发出声响,推着这唯一的“掩体”,朝着记忆中生鲜区后方的仓库入口方向,蹑足潜踪地前进。
**生鲜区:** 巨大的冷藏柜空空荡荡,内壁覆盖着厚厚的、墨绿色的滑腻霉斑,散发着浓烈的氨水和**蛋白质混合的恶臭。只有死亡的气息。
**食品区:** 货架被彻底翻倒、洗劫。散落的包装袋里,内容物无一例外变成了黑绿色的糊状物或干瘪的粉末。绝望地翻找了许久,手指沾满黏腻的灰尘和不明污渍。最终,只在最高的货架顶端,摸到了两箱几乎被遗忘的角落:一箱黑蒜(坚硬如石,散发着古怪的发酵气味),和一箱半小包装的纳豆(豆粒上裹着黏稠的拉丝物,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微光)。聊胜于无。
**家电区:** 一片狼藉中,一台展示用的电视机屏幕竟诡异地亮着!画面里是永恒不变的虚假天堂:刺眼的阳光,洁白的沙滩,澄澈海水中色彩斑斓的热带鱼,还有一只金毛犬在翠绿的草地上欢快地奔跑、吐着舌头。这鲜艳到虚假的画面,与周遭的腐朽死寂形成最残酷的讽刺,像一把冰冷的尖刀,狠狠扎进观者绝望的心底。
库区门口堆满了倒塌的货架和腐烂的纸箱,推车无法进入。我丢下车,找到一个还算完好的购物篮。库区内部昏暗潮湿,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我像一个亡魂,在堆积如山的**垃圾中徒劳地翻找。即使戴着有新滤盒的工业口罩,肉眼可见空气中飞舞的灰尘和霉粉仍然让人心理上抑制不住地咳嗽;每一次喘息都像在吞咽砂砾。食品区被翻得底朝天,除了之前找到的“宝贝”,一无所获。就在即将被绝望彻底吞噬时,目光扫过酒水区角落——
**一箱!** 整整一箱12瓶的“生命之水”!高浓度酒精!清凉的希望瞬间注入几近枯竭的血管!消毒、引火、甚至必要时……致命的燃料!它们被毫发无损地扔在角落,如同神赐的礼物!我近乎贪婪地将它们塞进篮子。
狂喜尚未平息,更大的绝望接踵而至——没有水!一瓶能喝的、干净的水都没有!喉咙里的火焰烧得更旺了。我像濒死的困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攀爬上酒水区摇摇欲坠的最高层仓储架,目光疯狂扫视……
**整整四箱!** 无糖菠萝啤!那熟悉的黄绿色包装,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神迹!是我末日之前最爱的饮料之一!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喉咙的灼痛、全身的刺痒、死亡的恐惧……在这一刻都被抛到九霄云外!我一把扯下脸上闷热刺痒的工业口罩和护目镜。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鼻腔,带着浓重的霉味也毫不在乎。手指颤抖着,近乎粗暴地抓起一罐。冰凉的触感刺激着掌心。食指扣住拉环,用力——
“咔哒。”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断裂声。
拉环,那个小小的、薄薄的金属片,就在我用力向上的瞬间,从根部……断了。
巨大的失望和冰冷的悔恨如同万吨巨石,瞬间将我压垮。眼前的世界猛地旋转、变黑……
后背重重地跌回自己柔软、熟悉、干燥的床铺上。
我醒了。
喉咙依旧干得冒烟。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我摸索着抓过床头柜上常备的水杯,看也没看,仰头灌了一大口。
“咕咚。”
冰凉的水滑入喉咙。
味道……有点怪。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轻微的……霉味?
我的左西替利嗪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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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四个梦: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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