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姜夕,姜若总算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大大咧咧地摊在马车里头,嘴里抱怨着:“小夕儿你也太乱来了,怎么能跟别人走,如果被拐卖了怎么办?”
姜夕觑了她一眼,不是说好玩我是小姐你是丫鬟的游戏吗,哪里有‘丫鬟’不跟着小姐,连小姐什么时候消失的都不知道。
姜若显然无法从姜夕的眼神中读出那么多东西,摸了摸自己的肚皮,“为了找你,我饭都没吃……”
姜若话音落下,就发现一只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比自己略小的手摊开着掌心,上门规规矩矩地躺了几颗花生。
“给……我的吗?”姜若磕磕巴巴,有些不可置信。
姜夕点了点头,下一秒,就被猛地揽入了怀中。
姜若化身尖叫鸡一样摸着她的脑袋,“啊啊啊,小夕儿懂事了,居然会分吃的给我了!大姐好感动。”
姜夕:……不敢动。
其实是因为她不喜欢吃生花生,但毕竟是别人免费送的,当着别人的面丢掉不太好,所以一直藏在手心里。
已经被捏软了惹。
如果姜若也不要,那就只能丢掉了。
*
回宫之后,姜若就被宜贵妃叫去准备生辰宴的事了。
姜夕也难得过了一段清闲日子。
直到姜若生辰的那日,姜夕半睡半醒之间看见了一个人影站在自己床前,一言不发,就那么有一瞬间,姜夕以为是以前的姜若回来了。
“好了,已经醒了。”姜若霸气地叉腰,扭头吩咐侍女们,“给本公主上。”
然后,姜夕就如同小鸡仔一样被提溜起来,梳妆打扮。
凌乱的长发被木梳梳开,婢女们提着小花篮,一桶一桶的热水被送进来。
“姜夕:“……为什么?”
姜若震惊地瞪圆了眼睛,“难道小夕儿你不来参加我的生辰宴吗?”
在姜若的威慑下,姜夕将那个“不”字一点点咽了回去。那好吧。
姜若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头,“到时候父皇也会来,你就坐在我旁边,想干嘛就干嘛,万事有我给你撑腰。”
与皇帝相比,姜若自然没有多少本事给姜夕撑腰,但她知道姜夕一向乖,她能想到姜夕在晚宴上干的最出格的事就是将她面前的饭菜点心全都吃了。
而过了许久,当一个香喷喷干干净净的姜夕出炉的时候,姜若已经不在了。
喜莲告诉她,大公主是今日的主角,早就去承德宫了,而自己就是大公主特意留下来等她的。
“能不能……”
“恕难从命,六公主,你就别为难奴婢了。”
姜夕才吐出三个字,喜莲就极快地接好了下一句。呆在大公主身边多年,也算是变相陪在六公主身边那么多年,喜莲几乎是一秒就猜出了姜夕要说什么。
无非就是【能不能算了】【能不能不去】。
姜夕叹了一口气,任由喜莲将自己带走。
今夜的晚宴在承德宫举行,来往的无不是达官贵胄。姜夕也是难得见齐全了自己的兄弟姐妹。
姜夕被安排落座在姜若身边,刚掀开裙摆坐下的时候,一道声音醇厚的声音传来,“这就是……若儿疼爱的六妹妹?”
姜夕循着声音看去,视线刚好与他撞上。
那是一个一身华服的男子,面容俊朗,贵气逼人。只是眼底有遮掩不去的乌青,看来是沉迷酒色之徒。
姜夕不认得他,但她认得他身边的皇后。
他就是煬帝的第一个儿子,未来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人,姜修明。
姜修明也察觉到了姜夕的目光,不闪不避,饶有兴味地与其对视。说实话,姜夕的目光并不让人反感……甚至是让人舒服到放下戒心的。
因为她的眼神虚无又空洞,就像是……盲人一样。人类对比自己弱小太多的同类总是那么轻易地放下戒心,并且还容易滋生出一种高人一等的高傲感。
“这正是六妹妹,大哥可别吓着她了,六妹妹胆小。”姜若挡住了姜修明的目光,显然她也知道这个大哥不是什么好东西。
“原来如此,只是大哥想……”姜修明的指尖勾住酒杯,“今日是若儿你的生辰,六妹妹坐那个位置会不会喧宾夺主了。”
即便知道姜夕是个傻子,但他也不介意给姜若添堵。
场面有一瞬间地凝滞,座上的煬帝面色看不出什么,可无人再敢喘大气。
姜若亲昵地挽起了姜夕的胳膊,轻飘飘地堵住了姜修明的挑拨,“我与六妹妹自幼相伴,母妃更是将她视若己出,怎会喧宾夺主,只不过是我们姐妹俩感情好。”
听闻此言,煬帝的脸色竟然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笑意,显然很满意自己的儿女之间和睦相处。
姜修明还欲再问,却被皇后投来一眼,随即不甘地住了嘴,将酒水一饮而尽。
一场小风波过后,宴请的大臣世家们陆续从宫外赶到。
成片的生辰贺礼被送上,看得人眼花缭乱。
什么名家大师所作的茶具,晶莹剔透的琉璃盏,夜光明珠,八音盒……
姜夕支着下巴轻轻地眨了眨眼,好像混进入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而越听,越不对劲。
送给一位公主的生辰礼自然不能越级高过了皇帝和贵妃,但也不能随便应付了事。最好的选择是一些华而不实的贵物,因此,那珍珑阁里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就是最好的选择——没有罕见到世间独有,却又并非常人所能得到,而每样物什又别有一番趣味。
“将军府——丹青一副。”
将军府的小姐将画卷展开,立刻引起四周一片抽气声。
像,简直太像了!
大盛朝的画作重在写意,而像如此写实的画作可不多见。更别说画卷五彩斑斓,似乎用了极其稀少罕见颜料。
姜若端着得体的微笑,轻声道谢收下。
一场氛围,其乐融融。待世家送完了礼,晚宴的氛围也被推到了**,女乐上场献舞,翩翩若惊鸿。
忽然,姜夕的目光凝滞在人群里头。她怎么觉得,领头的那个舞姬……很像当日在冷宫想要投井的那个呢?
姜夕一如既往不太记人,只是那人给她的印象太深,虽然每个舞姬皆着面纱,但那股子的柳若扶风却又不失韧劲的感觉,真的很像。
“又在发呆了。”
姜若得了一小会儿的空闲,见姜夕双眼凝视前方出了神,便打趣到。
她借着伸手过来拿酒的空闲,藏在宽大袖袍后俏皮地朝姜夕眨眼。
只是姜夕不为所动,视线被遮挡了也没有任何表示。
真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姜若撇了撇嘴,拎起酒壶的时候才发现空了,随即用眼神示意喜莲,不多时,就有宫人奉来新酒。
略显混浊的酒水被倾泻于碧玉般的酒盏中,沿着杯壁晃荡一圈,霎是好看。
姜若正要一饮而尽,忽而,在凑近鼻尖之时发觉了不对劲。
她饮酒的动作一顿,反而将其递到了姜夕面前,笑意盈盈,“六妹妹,要尝点小酒吗?”
看着突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酒杯,不知道姜若好端端在打什么主意,她只是如同往常那般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不喝。”
“听到了吗?六妹妹不喜酒水,换其它的来。”
姜若将酒杯丢回给了宫人。
宫人的面容被烛火照得晦暗不明,低声应了一句:“诺。”
随后,就换上了一壶茶。
姜若给自己倒了一杯,放到了自己的面前,直到茶水彻底凉透也没有入口。
而之后,姜夕眼尖地注意到,姜若再也没有入口任何东西。
许久之后,夜深了,煬帝道了一句:“朕乏了。”离场之后,其余人才逐渐散去。
姜若和姜夕坐上了轿子,等到进了湘水宫的门两人才下轿。
姜若挥退了所有侍女,牵着姜夕的手走在鹅卵石的小路上,姜夕没有什么反抗,只是偶尔抬眼看路,认出来这是通往宜贵妃寝宫的方向。
凉风拂过,将绿荫吹得沙沙作响,如丝竹贯耳。
姜若脸上因酒气而微微泛红的脸也降下了温度,她用略带些沙哑的声线同姜夕温声说话。
“阿姊好像逃过了一劫。”
“大哥……好像还没有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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