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若有所思地转身走到床边坐下,虽然内心很不想承认,但从对方过分平淡的反应来看,要么根本不相信自己所言,要么对艾莉·伊洛克一事其实早已知晓,看样子后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
如此一来,刚才她想以此作为筹码,来消解提利尔家某些情绪的想法,多少显得有些自作多情了。
索菲亚叹了口气,心里再次涌现出尴尬,而这种尴尬在听到面前响起的笑声时又迅速变成了难堪,她闷闷地抬头:“公爵大人…”
乔恩公爵此时倚在门边,脸上是意味深长的微笑,似乎已在那里许久,索菲亚看见那双暗红色的瞳眸里跳跃的烛火,清晰、明亮,没有丝毫的朦胧之意,与刚才在宴会大厅时的醉酒模样截然不同。
索菲亚皱眉:“你没醉?”
“是啊!”乔恩公爵半蹲在她面前,张开双臂便拥了上来去,“不然怎么能骗过那群老狐狸早早离开?”
他在索菲亚发间深嗅,像一只贪婪又可爱的动物,而身上浓郁的酒气又让索菲亚一时分不清他究竟说的是不是真话,她费力地闪躲着,一边阻止乔恩公爵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在她脖颈间乱窜,大声道:“艾莉·伊洛克其实根本没有被关押在公爵城堡的监狱里,对吗?”
“嗯。”
“提利尔伯爵夫人也知道?”
“嗯。”
乔恩公爵漫不经心地回应,像是索菲亚在说今晚夜风太过喧嚣这种稀疏平常的事情,他似乎忘记了自己还从未告诉过妻子有关艾莉·伊洛克一事的任何后续,只是死死箍着她的身体,将滚烫地唇落在她裸露的皮肤上,直到索菲亚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而被彻底扑倒,气愤之下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乔恩公爵只好停止动作,抬头看向索菲亚,眉间带着询问,而眼里透着委屈。
索菲亚:“……”
“所以,艾莉·伊洛克是真的不在公爵城堡?”
索菲亚看着丈夫若有所思,毕竟那原本只是她几个月前通过一些途径验证自己的某些猜想后得出的结论,并不十分确定。
一直以来乔恩公爵都不会主动告诉索菲亚什么,却也没有阻止她去触碰真相。
而当初苏瓦尔法庭未对艾莉·伊洛克未作出判决以前,拜尔克学士总是在她面前隐晦又焦灼地暗示着乔恩公爵的暴行,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和沐恩爵士似乎都认为索菲亚能够影响乔恩公爵作出某些决定,并希望她去阻止些什么。
阻止乔恩公爵对艾莉·伊洛克的伤害,以及他与提利尔家彻底决裂。
只可惜当时索菲亚对乔恩公爵的认知还不够深刻,不然她也不会那样宽慰提利尔伯爵夫人,以至于如今在她面前如此尴尬和心虚。
而当艾莉·伊洛克被苏瓦尔法庭要求在公爵城堡最深的地牢里度过余生时,索菲亚深感遗憾之余,也逐渐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想法,比如明明对公爵城堡的地下牢房表现出极大关注的拜尔克学士,在法庭宣布判决之后却突然对此完全失去了兴趣,再比如索菲亚因为好奇而去地牢里转悠时,发现众多关押在此的重刑犯中,其实根本不见任何有关艾莉·伊洛克存在的痕迹。
种种迹象表明,艾莉·伊洛克一事早已有了变数,而这个变数也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隐秘,索菲亚想起刚才提利尔伯爵夫人的那句“我知道”,于是满腹疑问地看着丈夫,“既然如此,那提利尔伯爵夫人究竟在生气什么?还是说……”
索菲亚顿了顿:“你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乔恩公爵:“……”
“夫人,你对自己丈夫的认知,是不是有些过于苛刻了?”乔恩公爵有些无奈地看着妻子,“对艾莉·伊洛克的处置方式,是提利尔家自己商议的结果,他们总要有人出来为伤害苏瓦尔公爵夫人之事负责,这是律法,不管是谁都不能有例外,而我看在祖母的面子上,甚至只让她承担了罪名,而没有真正剥夺她的自由。”
“可这么做,跟剥夺自由也没有什么区别…”
索菲亚有些无语,从今往后,艾莉·伊洛克将不再以提利尔伯爵之女的身份出现在阳光底下,而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提利尔伯爵夫人对乔恩公爵最后的处罚依旧充满怨言的原因。
对此乔恩公爵点了点头,一脸赞同:“但这是提利尔伯爵自己的选择,我也只能对此表示尊重。”
他说得倒是轻松,但索菲亚知道其中多少存在一点乐于见成的味道,不禁提醒道:“可提利尔伯爵夫人看着也不像是自愿接受惩罚的样子。”
不然也不会用拒绝会见宾客这种无理至极的方式来表达不满。
“那你要去问她自己了。”乔恩公爵笑着说,瞳眸里浸满了火红色的光,如同傍晚悬挂在天边的晚霞,又如在玻璃杯中荡漾的葡萄酒,他重新在索菲亚脖颈处烙下唇印,滚烫的温度,令她浑身一颤,“不要再被无关紧要的事情占用你的精力,夫人,不是说好要在我出征前完成我们的子嗣计划吗?”
自从索菲亚不再拒绝与他同房以后,乔恩公爵便逐渐没有了顾忌,每次都以子嗣作为借口,让人毫无反驳的余地,可事实上索菲亚心里清楚,一切都是因为她的丈夫在不遗余力地诱惑着她,比起缺乏经验的自己,乔恩公爵则将美貌发挥到了极致。
而这也是他一直所擅长的。
这一夜索菲亚听着屋外崖风嘶吼,在这千米之巅沉浮,直到太阳驱散浓稠的黑暗,让光明再次回归天地,索菲亚才在门外仆人早起劳作的声响中悠悠转醒。
房间里炉火烧得很旺,索菲亚被乔恩公爵的体温团团包裹,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她不得不唤人再次准备好热水,清洗掉一身黏腻。
早餐的时候,希丝缇娜站在一旁告诉索菲亚和乔恩公爵,说提利尔家次子的孙女珍妮来过,想为昨天的无理之举向公爵夫人道歉,可惜公爵夫人还未起床,便只好遗憾地回去了。
索菲亚虽然对这种大清早跑来扰人清梦的道歉方式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不作他想地对希丝缇娜道:“若有机会再见就告诉她,我已知晓她的歉意,让她不必再挂念了。”
“好的…公爵夫人。”
希丝缇娜应声道,然后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乔恩公爵,而乔恩公爵忍了又忍,最后心有不甘地向妻子提示道:“你…就没有想过,她的目的或许并不是来向你道歉吗?”
“那是什么?”
索菲亚莫名其妙道,却见乔恩公爵一脸无奈,她与丈夫对视良久,最后似明白过来一般,指着他不可置信道:“你是说…她是为了你?”
乔恩公爵默了默,终是咬牙道:“夫人倒也不必拿这种眼神看我。”
就好像他做了什么让人无比唾弃的事情一样。
可索菲亚并不太能理解他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毕竟她与乔恩公爵成婚也不过一年,很多关于他男女关系混乱的印象早已根深蒂固,只是她这种下意识的反应让乔恩公爵非常受伤,只得一字一句地向她澄清道:“我从来不对女人主动,除了你,也只有你。”
索菲亚:“……”
按照行程安排,早餐结束后,苏瓦尔公爵便要带着妻子与这里的主人告别了,他似乎还在生索菲亚的气,离开房间后便一直带人在马厩前整理行装,只让沐恩爵士过来带话,告诉她队伍之后出发的时间。
而向来淡漠的索菲亚此刻也忍不住有了情绪,对着沐恩爵士没好气地道:“用不着他来提醒。”
沐恩爵士:“……”
因为距离出发还有一点时间,索菲亚想到可以先去找提利尔伯爵夫人告别,尽管因为艾莉·伊洛克之事她与乔恩公爵多有嫌隙,但或许因为祖母的关系,索菲亚对这个性格有些凌厉的贵族妇人颇有好感,她一路询问,最终在城堡一处隐秘的房间里找到了提利尔伯爵夫人。
与索菲亚之前预料的一样,提利尔伯爵夫人并不打算出面送别宾客,在她身上索菲亚明显感受到了一种磐石难移的倔强,也难怪会养出艾莉·伊洛克那样不懂得安分的孩子。
“谢谢你来和我告别,索菲亚,原谅我实在无法面对那群伤害我女儿的人,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用剑刺穿他们的心脏。”
提利尔伯爵夫人和颜悦色地对索菲亚说着可怖的话语,而索菲亚坐在她面前,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但面上却神色认真地道:“关于艾莉小姐我很抱歉,但还是希望您能明白,我和公爵大人本意并不是想伤害您的女儿…”
“我知道,孩子,你别误会。”提利尔伯爵夫人被索菲亚的紧张给逗笑了,拍了拍她的脸蛋安抚道:“苏瓦尔公爵愿意饶恕莉莉免去她的死罪已经仁至义尽,这我明白。”
她继续解释:“我之所以没有出席晚宴也不打算送别宾客并不是因为你和乔恩,而是不想看见提利尔家那群牺牲女人来换取利益的无耻小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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