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窗子有古怪。”花灼把头偏向谢夭的胸膛处，小声说。
时间在副本里是加速的，漆黑的月亮诡异地散发着皎洁的月光，而屋子里仍然是黄昏，夕阳柔和。
“这里的时间是停止的，因为这里的主人留在了一百五十二年三个月零四天前的黄昏。”爱德华眯着眼睛，似乎很喜欢暖黄色的光。
“她喜欢跳舞，喜欢她黑发的舞伴。”爱德华在窗前旋转了一圈，“但EU洲的礼法可不允许，舞伴被车裂，她的双腿双脚被截断，受困于钢琴。”
爱德华突然回头，过长的手指抵在嘴唇上，金色的眼睛熠熠发光:“所以她就和恶魔签订了契约，他复活她的爱人，她永远在副本里跳舞、弹琴，杀死她的爱人，再由卑劣的异乡人来把它们吃掉。”
“好了，我把凶手告诉你们了，你们可以交付凶手，离开副本了。”爱德华笑得恶劣。
谢夭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的话不能全信，因为他的目的是在副本里杀死他，而不是让他平安离开，这又不是过家家的游戏。
爱德华所说的“恶魔”是谁？为何有能力为别人创立一个副本？还能让死人复活？更何况，副本中的人还能参与现实，这能力也太bug了。
这是……“神明”之上的存在？
爱德华所说的话信息量实在太大，和之前的种种似乎都有关联，但又具体一时半会儿还寻不到。
还是首先完成任务。
小魔女上前去抓【玛丽】的手，未曾触及就被一把餐刀对穿了手掌，血流不止，然后被谢夭一把抓到身后，躲开了来自仆人模样男人的致命一击。
“干什么？”谢夭从那个男人和玛丽对话之后就对他警备起来，此人是敌非友。
“玛丽阁下最忠实的造物不会让你们伤害她。”那男人声音和表情都波澜不惊，“况且，他在骗人。”谢夭终于确定了那种熟悉感的来源——这是【侍者】的说话方式！
至于【侍者】为何在此，目的为何，谢夭有直觉这是至关重要的。
“如何说？”谢夭沉下莫名浮躁的心，手臂优雅地交叠询问。
“他是幻梦境有名的欺诈师。”
幻梦境？他是神话世界的人物？
爱德华被揭露了身份并没有丝毫的不快，似乎他的诡计失败了也无伤大雅，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
“033也和你有关？”谢夭的剑眉拧成“川”字，右手手指扣进左手手臂的衣服里，爆出青筋。“你是恶魔。”
“愚者才会问欺诈师是非题。”爱德华挑衅似的瞥了谢夭一眼，嗤笑一声，“你不像想象中那样有趣。”
谢夭要的就是这个反应，他要的不是回答，是爱德华的反应。
“小幺鸡？你打算拿他怎么办？”086良久沉默，只是在黄昏的暖光中惬意地躺坐在一边的沙发上，舒展着四肢，而此刻却对他们之间插不上话的对话有些不耐烦了。
谢夭在这个副本中的脾气莫名暴躁，面对086的轻佻他没有寻常的耐心。“你要是打得过就杀了他，打不过就留着，别听这个骗子的话。”
086哏住，他在这个副本中第二次在谢夭嘴里吃了瘪。
“他说的都是真话，但是不要被他的话引导。”花灼沉思良久，敲敲谢夭的手肘。
谢夭有些惊讶，但接受了这个说法，顺着线索开始沉思——被杀的人就是那瘦长鬼影，也就是之前看到的“儿子”。之前执行车裂之刑的人已经不在，更是无从说起，和这场谋杀有关的在这里除了【玛丽】也只有爱德华，至于【侍者】……如果是【玛丽】的造物，也一定是【玛丽】来到副本之后才能造出这样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不可能是他。
况且爱德华还“规定”了瘦长鬼影的必然死亡，说是他杀死的没有漏洞。
谢夭攥紧手套，手心出了冷汗，他知道，指认失败必定意味着死亡，但让爱德华留着一样危险。
“我指认爱德……唔！”谢夭刚刚开始说话，嘴巴就被爱德华冰冷的手掌捂住，和他一般高的爱德华把头抵在他的肩膀处，声音低沉:“指认我？就杀了你。”
强烈的阴冷感从脊椎上窜，他知道这命令不容忤逆。
“谢夭！”花灼似乎真的有些愠怒了，短促地本能一喊，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平静道:“还有另外一个地方，不出意外还有一起凶杀案。”
“别招惹他，表世界不可能战胜幻梦境来的东西。”
花灼的意思是要重新开始调查一起新的案件？他是如何确定的？
“聪明人，我喜欢。”爱德华没有看着花灼，而是往【玛丽】方向看了一眼，随意地拍着手咧着嘴笑。
花灼给了谢夭一个眼神，谢夭毫不费力地挣脱了爱德华的禁锢，跟着花灼一起走进了电梯。086和小魔女紧跟其后，爱德华也仿佛清白群众一样恬不知耻地跟着他们。
花灼不去理会上方按键，反而倒是在下面那串双螺旋花纹上停留，向下一摁，竟是有一块小小的方块下凹。谢夭这下看清了，按下去的那一小块按键上恰好画着的是一个∞符号。
电梯猛然下坠，浑身血液的失重感让谢夭忍不住攥紧了花灼的手。
触感冰凉。
电梯缓缓停下，超重感使得血液重新回来。
电梯门打开，眼前景象简直如同地狱，黑红一片，地表崎岖丑陋，宛若黑色的冥龙潜伏。黑色的岩浆表面裂开红色的细缝，在灰尘布满的暗夜中熠熠发光。黑红的岩浆里面还有肉块，有些腐朽陈旧，肌肉干瘪萎缩；有些鲜活痉挛，似乎刚刚杀死。它们都无一例外地表面焦黑，散发出阵阵恶心的焦香。
踢——踏——踢——踏
有悠长短促的钟摆声响。
谢夭这下算是明白爱德华的“良苦用心”了——他要折磨他，而只有在地狱里才能折磨得他身心俱疲。
在刚才副本里消失的饥饿似乎重新席卷，来势汹汹，谢夭违背本能地就着这些同类的尸体咽了一口唾沫，随即开始自我厌弃。
“忍住。”花灼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谢夭，怕在副本莫名其妙的影响下谢夭的理智会溃不成军。
花灼身上的味道开始变得香甜，谢夭哑着嗓子艰涩地答应，却不敢多说一个字，防止暴露自己那点恶心的企图。
“好。”
六人挑选着没有未凝固岩浆的地区落脚，朝着中央的巨大反重力倒三棱锥建筑前行。
三棱锥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距离很远，谢夭推推自己的金丝边平光眼镜，饶是他这样的好视觉也看不分明。
地上的尸体不仅仅有人类的，还有一种长着尾巴带着皮毛的小小生物——显而易见的，这是老鼠。
同样散发着可耻的焦香味，甚至在铁板一样的岩浆上滋滋地冒着晶亮的油花。
“呀，小幺鸡，这种东西都要眼馋啊，看来你身边那位平时没少亏待你啊。”086和没事人儿一样说着令人厌恶的风凉话，掩嘴偷笑。爱德华难得竟然和这个刚刚还和他打过半架的疯子立场一致，笑得愉悦。
谢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细感觉自己的饥饿感，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饥饿感不同寻常，来源于三个不同的地方。他心里感到不妙，伸手掏向自己的空间，扯到了一条细长的尾巴用力一扯，竟是扯出了一个硕大的长着老鼠尾巴的人。再如法炮制，还有一个人。
其中两个饥饿感的来源必定在此了，谢夭感觉难耐的饥饿顿时缓解了不少，他的理智被从边缘地带拽回。
可是接下来任他如何摸索也找不到第三个人了，明明放进去的时候还有三个的。
对了，这老鼠尾巴是怎么回事？
谢夭目光严厉地在两人脸上扫过，他极好的摄像机记忆力告诉他，这两人进去的时候身上尽管狼狈地挂着碎肉和血，但也决计没有这么多——腐肉的鲜血总是比鲜肉来的少那么一些。那两个人无一不是腹腔肿大得可疑，比起怀胎十月犹是不及。
第三个人……谢夭目光暗了暗，必定是被这两个饥饿难耐的人吃掉了。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让人烦躁的声音愈发鲜明了起来，吵的谢夭头脑发胀，几乎感觉头颅都在膨胀的烦躁一浪一浪地上泛。
花灼扶着额头，骨刺在手中漂亮地打了个旋儿，锋锐的尖头便划开那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的腹腔，便瞬身后退。
几乎是立刻，胸腔中便有一涌而出的黑色毛绒物——那必定不是鲜血，那是老鼠！待老鼠一哄而散，因乱窜在滚烫的岩浆地上而重新成为焦尸后，谢夭发现那两个人的胸腔里已经空无一物，内脏全都不见，除了一些还留存在小肠部分的老鼠胚胎，还未成熟，是粉红色的有骨头的肉。
谢夭感到一阵寒恶，这两个人的器官全都变成了老鼠！
他撇了爱德华一眼，不知他的目的是否也在此要让他的身体一寸一寸地变成暗影里猥琐生物的寄居地。
踢——踏——踢——踏
钟摆的声响愈来愈近。
预告下个副本，【百年孤独】，是在小红书上看到的，一个民俗学家的记载。
和那本书没啥关系，名字借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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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海上监狱副本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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