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山上

灰黑的天,成团的雾,冷风缠飞雪。

青筠才出洞,一丝后悔便从脚底窜到头顶。

他很讨厌眼前朦胧不清的一切,一如梦中总看不清那道身影。

他也讨厌冷,尤其一个人。

所以他宁可睡得脑袋发胀,也不会在天亮前出门。

瑾瑜不知道山主大人把珍贵的第一次给了自己。

他只是庆幸能逃过一劫。

牵手散步总比上床打架好。

没办法,他做了不少心理准备,临到头却还是说服不了自己。

好在山霸王出乎意料好哄,手一牵就跟着他下床了。

出洞后,看着外面灰蒙蒙的景色,瑾瑜一时有些为难。

不是四处走走的好时机。

身处险峻山巅,这般昏暗情境下散步,掉入山崖概率不可谓不大。

届时受伤事小,惹怒山霸王可不好。

可眼下出都出来了,得做点什么稳住身旁这位主。

望着昏沉沉的天际线,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山主,瑾瑜斗胆邀你在此一同观看日出如何?”

青筠想缩回洞内,可手心处传来的温热又令他贪恋。

有这团火暖着自己,看日出还是月落,他都不在乎。

当下拉着人坐到洞口,背靠冰壁,煞有介事地等着灰暗的天边现出异色。

如此不拘小节,倒让瑾瑜有点意外,立马挨着他坐下。

因手牵在一处,两人离不了彼此太远。

瑾瑜这时才发现,他还不合时宜地牵着山主大人的手。

正准备松开,那人忽地转头看他,墨绿的眼瞳中迸出一丝责问。

这是还想牵的意思?

他尝试着重新握紧后,那人便转了头,平静地望着前方。

“......”

瑾瑜心内沉声叹了口气,还真被他遇上好色之徒了。

罢了,好歹也算摸到对方一点喜好。

虽然这会让自己牺牲很大。

便这样,二人以臂相偎背靠洞口,左手右手相缠一处。

旖旎的氛围中,只听得见山风呼啸的声音。

不知今日能否有幸观到日出,瑾瑜记得银狐说,梅山天象貌似与山主心情息息相关。

他若心情不佳,山上便会飞雪数日不带停歇。

反之,天朗气清,山下的人若是抬头,不定能看到壮观的日照金山。

只是后者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年到头,银狐只在近些时日享受过被阳光笼罩的感觉。

他笃定地认为是瑾瑜哄得山主心花怒放。

不停提醒他继续保持。

之前不明原因是什么,现如今他好像反应过来一点了。

手心里的手宽厚有力,骨节分明,五指修长。

瑾瑜险些握不住,当初在山脚,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这手。

周遭一片灰暗,唯有这只手润白无声地闯入他的视野。

说起来,这嗜杀成性的魔王,到头来还救了自己一命。

如果说先前上山他还抱着传闻或许有假的想法,而今则不得不信所谓的起死回生确有其事。

只是不知这秘术是在人还是在物?

无论何者,总归都和身侧这人脱不开干系。

瑾瑜垂眸望着逐渐靠压过来的青色身影,心一横,干脆伸手将人揽到怀里。

“山主,我抱着你吧,这样或许会坐得舒服点。”

对方主动供暖,青筠当然乐意。

他原想靠过去挨紧热源,没想到人家这么大方。

只是自己这么大只,被他搂着靠颈窝处怪怪的。

青筠于是换了个姿势,他直起身,在对方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将人直接抱到腿上。

在对方硬挺挺地立在他面前时,他用力将那颗碍事的头按了回去,靠在自己肩头。

把暖炉一整个揣怀里,可比牵个小手舒服多了。

青筠满足地眯了下眼。

完全不知身上这人被他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给彻底弄懵了。

回过神后,瑾瑜感到十分羞愤。

堂堂七尺男儿,被另一个男子抱在怀中,这要是被人知道......

不,不会有人知道的,不会。

他红着脸扼制住脑中那些难堪的画面,余光里一丝金辉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转过头,只见乌黑的云海交界处,天际线上,现出了一缕白光。

紧接着,那光越来越亮。初露锋芒的刹那,刺破云雾,直达人的眼底。

日出了。

缠绕于山巅的云雾懂事地给他们让了道。

天的尽头,火红的云团托举着渐渐高升的太阳,金光耀得人睁不开眼。

瑾瑜靠着身下这具温软的身躯,内心忽然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松弛与静谧。

难怪有人喜欢沉溺温柔乡,这种感觉的确令人着迷。

但他没有过分耽溺其中。

他想的只有一件事。

山霸王心情不错。

日照梅山就是证明。

这时有求于他,或许可能成功。

就在他准备开口时,山腰突然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

瑾瑜还未有所动作,抱他这人已经闻声乍起。

等瑾瑜再抬眼,将他粗鲁丢置一旁的山霸王已化作一道残影飞往山下。

有人闯山!

意识到这件事,瑾瑜立即招来璇凌御剑下山。

似认主般,山间雾障纷纷为他让路。

等他来到梅林,只见到雪地上大片尚未掩盖完全的血迹。

方才下山那人,早已不知去向。

瑾瑜侧目看向四周如雕塑般八风不动的梅枝,抓了其中一株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梅闭眼装死,半天不动,瑾瑜耐心耗尽,拔剑将他枝杈削了个干净,终于激出一阵嚎啕大哭:“道长手下留情!别再削喽!”

果然,那日不是他在幻听,是这些梅的确在说人话。

瑾瑜将璇凌横在梅树前:“山主去哪儿了?”

被削成光棍的梅树颤着没了枝杈的身子嗷嗷道:“带那群家伙去山脚了,我们真的没动手,是他们动的手!”

话音落下,竟引来梅林一阵七嘴八舌的附和声:“是啊是啊,我们一晚上都没扰他们,是他们见了太阳就开始发疯,动手互相砍杀。看得我们花枝乱颤、拍手......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妨就被牵连......”

那群人竟是昨夜就来了?

瑾瑜没想到继耶律苌和自己死后,还有人敢冒死闯山。

昨夜山霸王睡他怀里,才留了这些人一命。

如今恐怕凶多吉少。

他顺着梅林众梅的指引,前往山脚。

来到中途突然被一道青色身影拦截了去路。

那人将他腰身一揽,轻松地带离原地,朝山腰飞去。

过程中,瑾瑜震惊地望着崩塌的一角雪山如洪流般倾泻着朝他刚才准备前往的方向涌去。

雪流所到之地,发出阵阵惊恐的叫喊。

不过片刻,那些声音就埋没在了地底。

再也听不见了。

站在梅林入口,瑾瑜紧握着璇凌,心情沉重地看向梅树下正好奇研究那株被自己砍秃的梅树的青色身影。

一举就掠去数十条人命。

归来一脸云淡风轻,一举一动还透着童心未泯的纯真。

这就是梅山的死神吗?

...

“瑾瑜,山腰那株梅树是不是你的杰作?我听说山主为此发了好一通脾气。”

瑾瑜擦拭着璇凌剑身上的梅渍,淡淡道:“替他老人家酿壶梅花酒,怎么了?”

“那可是山主亲手种下的梅,你怎么敢的?怪不得他把你赶出来了,以后你就要露宿山头了。”

瑾瑜身后是紧闭的洞门,一个时辰前,他连人带家当被丢了出来。

“占地千里的梅山,难不成就这一个洞府?”

“自然不止,可那都是山主的。你既然被扔出来,便不能入住任何一个洞府,只能以天为被地为席,以风为伴雪作友。”

银狐说得好生悲惨,瑾瑜听得哭笑不得,面上假意哀叹:“我本一介凡俗,不知这样过活能熬几日?倘若哪天我去了,你记得帮我和山主请罪,就说瑾瑜蠢笨无能没能伺候好他,望他日后能重新觅得一位良人,如此我死才能瞑目。”

银狐被他这份还没侍奉几天就献上的忠心质朴感动得稀里哗啦,当即答应下来,然后吸着鼻子告诉他:往南十五里,有一山谷。谷内无风可暂住。

瑾瑜拎起包袱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夜,泡在谷内一汪冰池中,瑾瑜借着月色催发体内的热毒。

每月十五他都会受体内热毒侵蚀,需寻得凉泉冰湖浸泡一夜才能挨过去。

隐苍峰后山有片湖泊,每月他都会去。有时他会想,当初祖师让他拜入希言门下,是不是知道他体内有火毒,需要幽冷静谧的隐苍峰为其护体与遮掩。

若非这般想,早在初露锋芒那日,他就不甘心地离开那个受尽冷眼的地方了。

...

月上中天时,瑾瑜散去了大半的火毒,靠着池边闭目养神。

冷风拂过耳畔散落的发丝,带起一阵彻骨的凉意,他忽然想起,南境这会儿已经进入秋冬了。

宗门应该会看在他来梅山的份上,多给隐苍峰一些碳火。不然,没自己在身侧的师兄,这个寒冬要如何熬过去?

云华受他之托照顾苑子善,可到底不是一峰弟子,诸多不便。

或许紧挨着隐苍峰的野蔓谷,会多加照拂,他记得玉竹师妹曾经就当着他的面和苑子善表白过......

瑾瑜想得入神,浑然不觉水下游来一物,身长数尺,通体漆黑,悄无声息游向池边那人。

水面露出半个脑袋时,只看得见一对闪着银光的犄角,还有那双虎视眈眈的绿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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