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薏苡(三)

神仙的日子也是如梭的过,直到我犯了个“错”,才真正体会到“度日如年”。

我奉命修补的器灵,大多是来自各路神仙府邸的关系户,不论身份,作为医者,我也会竭尽所能、不遗余力。

良姜是天帝座下掌灯仙子,真身为灯芯,化形前常伴天帝夙兴夜寐,即使在病中,也是个气质卓然的清冷美人,让人无法抗拒,又不敢接近。为她服药后,她拉着说女儿家的体己话。

“我知道自己气数将近,不可逆转,辛苦你为我吊命,只是,可惜了这些好汤药。”

“您勿要这样说,天帝看中您的功德,总会有法子为您续命。”

“哪里是我的功德,天帝宵衣旰食,才有如今政治清明,无论在谁的案上,我都是燃烬的宿命。” 良姜仙子气息不稳,声音微弱,只有说到天帝时强撑着打起精神。

“您看得通透,天帝却是命我……”

“位高者孤寂,难得他看中我伴他长大的情分,我更不能,更不能让天帝为我逆天改命,那是会受到神罚的……”说到激动处,良姜咳出血来。

我犹豫着如何劝她,她却反过来劝我:“你是医者,该知生死有命,请为我解脱痛苦,往生极乐吧!”

从良姜房中退出,我思忖着如何向天帝交代。

我该说些什么呢?

那是她的命,却受困于他的执念。

我问师父,“医者如何渡人”。

师父说,“万般皆苦”。

我捧着一株明黄色的花,跪在南天门外,吴萸见状向我奔来,护在我身前,一手扶在我腰间,一手捧着我的脸,一下一下的轻轻摩挲着泪痕,温柔的像是擦拭稀世瓷器。

我卸掉所有力气跌在吴萸怀里,“良姜仙逝了,原来那天,她在和我告别,我为何不知?为何不知啊?”眼泪凝落成线,我声嘶力竭的质问自己,破哑的喉咙却不允许我哭出声来,吴萸顺着我的后背轻声安慰,可他的眼眶里分明也闪着晶莹。

我哭到昏天暗地,只觉有人生生把我和吴萸撕扯开,等我再落到实处,已是凌霄宝殿。天帝命我保住良姜性命,否则就给她陪葬的声音萦绕脑海,此时我不知哪里生出的胆气,艰难的拼尽全力起身,走近那宇宙间最崇高至上的位置。

“天帝,良姜仙子走了,”我拿出气势来,直直的盯着宝座上的那人,“她如愿了,我食言了,请天帝责罚。”

天帝不怒自威,抬手之间一道光影袭来,我的脖子被死死攥住,身体升腾到半空,像一张快要被揉碎的纸片。

突然身后有一只温热干燥的手掌,穿透身体抽离而出的冰凉,我短暂的失去意识,好似听见两人低语,我想仔细听清楚,却堪堪昏迷过去。

天牢。初醒的眩晕感让我缓了又缓,忽然想起什么,发现手边的花不见了,瞬间的惊慌失措,被天帝的声音彻底拉回现实。“这是良姜最爱的风信子。”天帝捧着那束花,眼神里闪过片刻温柔。

“禀天帝,良姜仙子生前,小仙曾问过她,此花明艳亮丽,与仙子宁静淡雅的气质似是不符。仙子告诉我,她一生陪伴天帝左右,虑周藻密、言行有尺,若有来生,只求自由于天地间,快意潇洒。薏苡一心为仙子保命,却也生出过成全仙子往生极乐的心思。”

“那是良姜的夙愿吗?她倒是没和本座提及过。”

“仙子亲口所说,小仙不敢妄言。”

“啊——说过的,是本座说的。”

天帝没来由说出这么一句。我保持着俯身下跪的姿势,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一侍卫从黑暗中闪现,“禀天帝,南天门灵官吴萸闯天牢被擒,请旨处置。”

“天帝,吴萸冒犯天威,只为救我,求您开恩,所有罪责皆由我承担。”除了磕头我不知还能做什么,我不知良姜的死,我到底有何过错,我不知吴萸替我死、我替吴萸死到底有何区别,我只知,作为医者我拒绝不了良姜的遗愿,作为爱人我不能辜负吴萸的深情。

“吴萸罪不可赦,湮灭器灵,贬入凡间,永受生离之苦。”

天帝的惩罚利落坚定,我企图冲破禁锢救我的爱人,牢狱的阴影笼住我的哭喊,我彻底撕去妥协的伪装,大骂天帝不仁,“上位者断情绝爱,你恨良姜抛却尘缘陌旧颜,你恨吴萸生死契阔情比金坚,天地共主,是你放不下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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