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棋子。”
普通的标准的程序字体。却让人无端看见迟堇渊龙飞凤舞的字迹。
他好像坐在高处，俯视他们这些夺权者露出让人咬牙切齿的嘲笑。
他没有过来，甚至不屑于参与这场无聊的讨论。
可是他却和德瑞保持对立，阻止了消息在周边各城的传播。
德瑞简直被气晕了头，没有克制地在还有对手的办公室对手下进行谩骂。
在场所有人都无端地感到轻松了些。迟堇渊张扬得可靠。
管虎皱着眉，干涩精明的眼睛探究着德瑞，手指在扶手上有节奏地轻点。
真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保守派的黄毛领导琢磨过味。迟堇渊每次给出提案都会被他们由各种原因推脱。
可他总会不急不慢地上报第二封密件，逼得他们不得不妥协。
看懂却不入套，和现在很像。
可让向来觉得他难对付的领导们，产生一种莫名的神清气爽。
几乎同一时间，迟堇渊的私人通讯收到消息：德瑞有同伙。幕后之人没有出现。
消息源是他曾经的老师，如今已经入场的管虎。
收到消息的迟堇渊刚刚回到第九城。前几天他起身拦住了即将前往中央二城的保守派驻城官。并且威胁他立刻与自己联合，清缴混入群众的红帽子组织成员。
六城驻城官本来是不信的。可是一夜之间冒出各类翻飞的小广告、海报和越传越离谱的实验室消息。逐渐蠢蠢欲动得市民逼得他妥协。
第九城已经在上一次侵袭后清缴过这个组织，现在已经派人继续渗透。
第六城若毫无知觉，迟堇渊并不意外。
消息沸沸扬扬的在群众里散开。就在驻城官打算强制用枪火压下所有群众时，迟堇渊暗含威胁的残冷笑容里告诉他，堵不如疏。
或者说，来不及了。第二城网络未接就已经变成这副模样，如果再次联通，各城市还能阻止什么呢？
现在要做的是□□和挽救。
于是在外，变成他邀约九城的铁血驻城官迟堇渊，进行一场内部治理不严的错误肃清。
是保守派的坦白与自罚。
迟堇渊这才露出他冷酷的一面。同时联系各城驻城官，亲自领队在各城与二城连接的边界进行一场阻止信息的屠杀。
因为第二城市民是不允许出门的。
所以现在能从那边离开的，都是恶意派来搅乱人心的疯子。
没人敢问他哪里来的消息源，在他笃定的威压下大家都选择了信任。
理由无他，他站出来了。
出事之后愿意下场主领局势的只有管虎和六城驻城官洛奇。而管虎进入第二城后了无音讯，现在迟堇渊愿意下场做事，再好不过了。毕竟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被逼迫的。
管虎传来消息的同时，迟堇渊还收到另外的汇报。
“如你所说，实验室已经搬空了。”洛佩一边检查，一边回复。
洛佩顺利的潜入实验室。
作为当年的二城人，他和迟堇渊不会完全断联地离开二城。上层领导的腐朽不是一个、两个人可以彻底改变的。他们一直在努力，于是当下也能发挥成果。
截断和反入侵都是他与留在二城的同伴一起完成的。
实验室被搬空了，他监视着最后一批人从实验室隐藏的小门一路离开。
桌面杂乱，恍若废墟。洛佩抓起常用位的资料扫视，不出所料地只留下不相干、非重点的资料在现场。
没有尸体，也没有活的实验体。
唯一算得上线索的，是一个绿皮婴儿。他的培养液被搬运时打破了，让他滚到一边的桌椅之下。
长相怪异，不会哭闹，很难判断他的状态和死活。
“还是那个组织的人。”说到这个，一向温和的洛佩也冷下脸来。
两个人都曾在实验室待过。迟堇渊和洛佩都格外熟悉这里的环境。因此，他们知道部分流露出来的视频，实验地点不在第二城。
第二城最重点的是对婴孩的实验，让他们作呕无比。
洛佩将孩子带入培养箱，有些懊恼：“抱歉，我不是莱安蒂，可能没法第一时间给他处理。”
莱安蒂，当年双子星里的另一个人。他主研究的就是生物学，当年和青梅竹马在第七城调研遇上侵袭，再没能回来。
“按照排班计算，第一批运输应该三周前就要开始了。我们没法拦截。”
如今已经隐没在周边各城里了。
“不要紧，”迟堇渊远程吩咐。“现在还来得及截。”
然后就到今天了。
迟堇渊联合驻城官们，计划截获这一批实验物资。
*
对外局势的动荡，没有影响到第九城的铜墙铁壁。
桑榆睡前给新认识的姑娘准备了吃的。然后不太踏实地入眠。
新认识的小姑娘其实每次外出都会遇见她，在作训的不远处。
第一天怯生生地远远观望他们。
他们在的地方不算危险，可也不算安全。怎么会有一个人类小姑娘单独出现呢？
那时的□□却见怪不怪，和女生很熟。向队里介绍着：
“她叫渺渺。长期住在F区。”
F区是贫民区。
收到四五个炽热的目光，渺渺显得惶恐不安。她悄悄抓紧背上篮子的绑带，大有随时可能开溜的气势。
渺渺看起来十岁出头的身体，实际已经十四岁了。
就亏得有□□在，她看到后意识到桑榆一行人来自官方，方才冷静下来。
会向他们招手笑，然后自顾自地远离。她头发及肩，没有扎起来，衣服灰红打着补丁的布衫。背上的竹篮，每一个棱角都被磨的毛燥。
“她也是个可怜人啊。”□□提到时淡淡的惋惜。
一连几天遇到小姑娘后，□□才松了口。
女孩有一个可怜的身世。
桑榆很早就发现，第九城对于异者和常人的观念差距并不大，好像没有什么“种族”冲突。
但她知道其他城市异者对常人的歧视严重。
奈何这个时代觉醒的异者依然是少数。要让两者对立简直稀疏平常。
至于第九城嘛…桑榆看来竟然是骂迟堇渊的比较多。
可能是因为，迟堇渊在政策上不把普通人当绒丝花吧？
不过□□告诉她，这份带有平等的现状，不仅仅得益于迟堇渊的努力，还有历史原因。
十年前的那场污染侵袭时间太长，白雾笼罩着都市，装备也不够精良，忙于逃命的部分居民都暴露在高污染的地表上。
然后变成了新的灾难。没能抗住彻底变异的民众的已经被赶来的迟堇渊处决了，他残冷的杀戮下在地表有幸活下去都是异者。
所以第九城的异者很多都是后天异者，他们以普通人的认知长大，自然没有什么阶级心理。
渺渺是个失败品。
她的父母逃难前寄希望于她能暴露在污染下获得异能。可惜失败了，她就是一个普通人。
于是她被遗弃在第九城。离开的父母没有极端地将她抛弃在满是污染的地表，那已经是最后的爱了。
第三次见到渺渺时桑榆开始搭话。
“渺渺今天要带多少东西回去呀。”他们总会这么问。
实际上渺渺并不怯生，她对总来这里的官方人员充满好感。
同为普通人，眺望计划的人很乐意在训练期间收割一些根本带不回去的野外植物，帮她填满当天的目标。
这让渺渺憋红着脸受宠若惊：“够了够了，谢谢你们。”她不好意思地笑。
*
今天是桑榆继续努力打工的八天。头一天晚上她有意拖延，遇上了迟堇渊，给他送了告别。
压下心中莫名的不适，她索性早一些过来单独训练。比她更早的是渺渺。
在桑榆笑着和她打招呼后，渺渺犹豫着走了过来。因为他们帮了她很多。
大早上，渺渺的框里当然颗粒无收。长衣长裤企图遮挡一些污染的攻击。
桑榆把头一天准备好的小零嘴给了她。揉了揉她纠结的脑袋，问出她的问题：
“攒的钱还差多少？”
“我想攒钱…听说他们在第四城。”这是第二次见面就得到的答案。他们，自然是指渺渺的父母。
第四城的入城条件苛刻。
如果是个普通人那就得有一个体面工作或者…有足够的能停留在那里的钱才行。
渺渺说，现在她已经攒够车票钱了，现在还差第四城的入城条件。
桑榆沉默地看着她的头顶：干枯焦黄的发丝，如杂草般生长。孩子自小营养不良。
“这样省吃俭用的方法，对你的身体不好。“
“我知道，但是…”渺渺的眼里没有懵懂，她懂事地勉强勾起嘴角。
把自己缩做小小一团，“我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放弃她。
桑榆还站着，随即也蹲下来平视渺渺。
如果安慰她的是芦叶子或是骆姐或许会极力劝阻，告诉渺渺爱人先爱自己，不要报太大期望。
可惜，桑榆只是桑榆。她是乖巧的聆听者，只会轻轻点头表示明白，顺从地陪伴哭诉，然后尊重别人的选择。
无论对错。
“那就继续吧。”
最后默默地把自己当天的猎得的材料都给她。
没有怜悯，没有责备。
桑榆已经对自己产生诡异的违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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