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棚里四人如同待宰羔羊，发着抖，注视着猪人们。
猪人站在草棚边，围成一圈。山风吹过，拂开它们身上破旧的棉布长衫。
一股浓烈的恶臭味从猪人身上散发出来，牢牢包裹住草棚里的四人。
吴恙坐在最后，心里涌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这群猪人的眼球很小，全是漆黑的瞳孔，没有眼白。以至于和它们对视的时候，并不能强烈地感受到它们的目光。
其实和平时看到的食用猪相差无几。
但问题是，你会在开饭前认真审视一头菜猪的目光吗？
注意过它看着你的目光是否有过一丝恐惧？临死前的惊慌？或者是漆黑瞳孔里暗藏着无数怨恨？
当然不会，因为它终将会成为桌上那道去了头的菜。
可现在，这群长着猪头颅的猪人，正用打量一盘菜的眼神打量着他们四个人。
几人惊恐地挤在一起，吴恙被挤到贴着石墙。他眼睛死死地盯着猪人，双手被交叉捆着，左手拼命去够右边的衣服口袋。
口袋里有一枚硬币，原本是拍广告的道具。
为首那只巨型猪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贯穿了半张脸，导致左边眼睛蜷缩着紧闭。
它伸出手，畸形的肉球上只有三指，最长的那根手指上有着奇长且扭曲发黄的厚指甲，指甲在四人中循环一圈，最终落在了化妆师身上。
还没等四人反应过来，猪人们一拥而上。
猫姐怒吼道：“别碰她！别碰我们！”她挣扎着蹬脚，徒劳地踢在猪人身上。
在剧组里，化妆师性格孤僻，经常和猫姐意见不合。但此刻猫姐强忍着恐惧，将化妆师小姐护在身后。
可惜双拳难敌群狼，更何况还是被捆住的双拳。一只猪人粗鲁地拨开猫姐和龟导，掐着化妆师的腰，将她扛在肩上。
另外两头猪从前面的第二家屋子后面翻出什么东西，提溜了过来。
吴恙循声看过去。
猫女发出短促地尖叫，龟导大喊一声，随后“呕”地吐出了出来。
一头猪人拎着一只人腿，另一只猪人挂了半片蛇皮在肩上。
翻出的伤口长时间接触空气，露出浅褐色的脂肪层，乳白色发黄的骨头隔膜片一下一下地拍打着腿根，最上面那截布满骨刺的大骨头，是猪人们砍不下来索性敲碎了的大腿骨。
蛇皮褪得很干净，薄薄一层像纱似的，月光下反射出粼粼波光，被猪人当作围脖围在肩上。
那是失踪的两名群演，一个人类姑娘，一个女蛇人。
化妆师惊慌地在猪人肩上挣扎，看向剩下三人的眼中噙满了泪水。
猪棚里的四人或许是看见同伴尸体的缘故，都僵住在原地。
也对，就算是畜生，也不会上赶着被宰。
化妆师绝望地垂下脑袋，她被腥臭的体味包围，漂亮的脸上失去了所有表情。
但就在房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一根柴棍飞来，凌空卡在门缝里。最后进去的猪人回头检查，抽出木棍的那刹那，一只人掰住房门上沿，拳头正中猪人左眼。
是吴恙，他把硬币的一头磨尖，隔断了手脚上的草绳。挣脱开束缚的第一件事，就是拾起猪圈里的干柴冲向猪人。
屋里的猪人发出狂躁哀嚎，吴恙短促地喊了一声：“快跑！”
他踩着痛到晕厥的猪人身体，一拳招呼上背着设计师的猪头的正脸。
猫姐反应迅速，翻滚到草棚边缘，用嘴衔住吴恙抛来的那枚硬币，硬币边缘在石槽上磨薄，锋利到可以割断草绳。她先去割龟导手脚上的束缚。
逢此时刻，龟导还在慢悠悠地腾出刚释放的手脚，久久未缓过神。
猫姐听着破房子穿出一声接着一声的拳头砸在身体上的闷哼，伴着兽类低沉地怒号，心急如焚，不迭地催促着鬼导。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剩山风呼啸。
龟导眼珠子瞥向猫女身后，整只龟凝固在原地。
猫姐身前泥土地上，洒满月光的地方出现了山一般的巨大影子。
恶臭席卷而来，她缓缓转过头。
巨大的独眼猪人站在她身后，单手拖着一只人脚，吴恙整个人都躺在黑暗里，散发出一股血腥的气息。
猫姐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吴恙！！！！”
随即被一巴掌拍晕了过去。
……
猫姐睁开眼，看见群猪，一桌四椅，家徒四壁。
化妆师依旧被捆着扔在墙角，靠墙坐着，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看不清表情。
吴恙还在昏迷，重新被捆了手脚，倒在化妆师身边的草堆上。脑袋上的血已经结成一小片一小片粘连的血痂，从发顶一直延伸到脸侧，显然是被猪人们胖揍了一顿。
龟导不见了，但地上多出一块巨大的肉球，肉球侧面有几处萎缩的肿瘤。
在危险时刻，龟导幻化出动物形态，脊椎和手臂大腿上的骨头折叠进身体里，衣服散落一地，只剩下一具苍白、布满老年斑和紫酐的身体。
猪人们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那样，依旧是四个人围坐在桌边打麻将，其他人围着观看。
但是嘴里吃的东西从卷心菜变成了肉块。
煮熟的、做成汤的肉块，盛在勺子里，一人一口，从灶台上的碗里舀起，挨个送进猪嘴里。
一旁有两根奇长的大棒骨，倚靠在灶台上。
猫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千万别吐。」旁边的设计师压低了声音道。
猫姐望过去，化妆师冲她幅度很小地摇摇头。
猪人们没有反应，依旧热热闹闹地打麻将。
「怎么办？」猫姐对着化妆师比口型。
化妆师的目光落在乌龟壳上：「硬币是不是在他那儿？」
猫姐点点头，悄悄伸出长腿去够龟导的壳。
近了，快了——
猫姐从后面被人掐住脖子，呼吸一滞，被猪人掐着狠狠地贯在桌上，脑袋直接撞在凸起的麻将上，眼泪瞬间飙了出来。
原本打麻将的猪人们围过来，十几双小眼睛像看物品那样不怀好意地盯着猫女。
“等等！”
化妆师小姐突然喊了一声，所有猪人回头，看着她。
“吃我，猫肉酸。”设计师深吸一口气道。
她身边昏迷的吴恙悠悠转醒，费力地咳嗽着，吐出一口血块。
独眼猪人首领偏着头看着他们，突然咧开嘴，笑了。
他开口，声音与外表极不匹配，带着古神般的洪亮和威严，像是游戏里模样庄重的引导者：
“都醒了？那好，我们来玩一局游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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