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永现在挺茫然。
原因无他，陆泽星担心的事很快就在他身上应验了。
本来他只是眼瞅着那团烟离他们越来越近，想跟人讨论一番这一盛大奇观，谁知他刚指着天上黑烟的位置跟身旁的同学一说，却被这位同学用嘲笑的眼神鄙视了，并附上一句“想钱想傻了”的评价。
周永不可思议道：“你没看见？”
“这天蓝水绿的，哪来的烟？”苏茵象征性地朝窗外看了看。
周永不死心地再次确认：“就是先前咱开学典礼那会山上冒出来的那烟啊，你真看不见？”
“看不见，”苏茵肯定道，“你怎么回事啊周总，之前那烟不早就散了吗？警察叔叔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哈。”
不，不对啊。
周永咽了口唾沫，在他眼里，天上黑烟袅袅，正势如破竹般朝他们的方向飞奔过来。
他们看不见？
苏茵低头看了眼手表：“快下课了，下节课是体育课吧，听说是要选课。”
“……噢对，”周永下意识回道，“我听科代说了。”
“对，还要抢课，”苏茵于是转过身，两手一伸一扒拉，开始对着旁边的位置哀嚎，“婳婳啊，快醒醒，快上体育课啦，晚了可没课选了啊，你昨晚上咋回事啊婳婳，怎么就醒不来了呢……”
周永环视了一周班上的同学，所有同学要么低着头各干各的，要么和旁边的人嘻嘻哈哈，谁都没有注意到天上的异样。
……真不对。
周永想起来，那位刚溜出去的转校生说过也看到了，他是不是也能看见？
他赶紧拿出手机翻到和陆泽星的聊天界面，对着聊天框一阵输出。
然后等了半天，没见回应。
他只好先放下手机，才看到一旁的苏茵仍在嚎叫，而她嚎叫的对象正趴在桌上，半晌才呓语一声“好的好的我再睡一会……”
周永问道：“她怎么了？”
苏茵担忧道：“不知道啊，这都睡了两节课了，平时晚上再怎么熬这个时候也该醒了，今天怎么叫都叫不动。”
“生病了？要不去校医室看看？”
苏茵：“就校医室那水平能看出点什么？顶多给她量量体温，我拿教室里那体温枪试过了，没感冒没发烧的。”但想了想，她又有点担忧，“不行，还是去看看吧。”
她试图拎起王婳：“婳婳，先起起。”
王婳整个人看起来很虚弱，但似乎也在尽力配合，抬了抬胳膊，扶着苏茵吃力地站起身，不过神智好歹恢复了点，小声说了声：“……我没什么事，就是困了点……”
“困成这样还没什么事？”苏茵没好气道，“我还不知道你？一到开学就熬大夜，终于快熬死了吧。昨晚几点睡的？”
王婳很吃力地想了想，但这个时候好像回忆都变得十分艰难，半天才迟疑的、虚弱又诚实道：“四点？还是五点吧……”
苏茵：“……”
亏你早上醒的来！
“！”王婳突然一哆嗦，很紧张地望了望周围，“苏姐啊，旁边是不是有人在看我们……”
“你说周永？怎么一个两个都神经兮兮的，”苏茵很不放心地扶着她，“对了周总，体育课帮我们请个假呗，选课我们到时候再自己找老师选去。”
“行，”周永答应下来，“要不我给你们搭把手？”
苏茵拒绝：“这就不用麻烦了，不过你确实可以一起去看看不是？刚刚都出现幻觉了。”
“那还是算了。”
周永抬头望天，想到转校生半天没回复的消息，坚定回绝了苏茵的好意。
*
对陆泽星的问题，即使不满，罗乾朝还是尽责道：“你现在在做的不就是？”
他示意陆泽星抬头。
陆泽星顺着他的示意看去，天上几团几团的黑烟聚在一起，肆无忌惮地升腾，扩大，拉直，像是在偌大的蓝天中间划开了一道黑色的分割线，却见那线在空中扭曲翻滚，期间隐有撕裂之势，像是下一秒就要在天上撕开一道幽黑的裂缝。
那黑烟的源头在山顶，而另一头还在向他的学校疾驰。
往前看去，透过杂草群树，山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行程或忙碌或悠闲的走在大街小巷、丛山峻岭间，没人察觉到自己的头顶正是乌烟滚滚，如末日降临。
陆泽星想，照联邦这样的手段，若是哪一天真到了末日，底下这群人是不是也会就这么在无知无觉中消失了。
……或许还得再走快些。
罗乾朝感觉到他的动作，便道：“你不用急，这些东西玩不出花来，害不了人。”
陆泽星知道，他能隐约感觉出这些东西的实力，或许这跟所谓“守门人”的身份有关。
所以他急的并不是这事。
“再说还有人看着，乱不了，这儿来的也不只我一个。”罗乾朝倒很悠闲，很有闲情道：“小子，你知道‘风’么？”
陆泽星隐隐察觉出什么。
罗乾朝道：“虽然我看你事事不上心，但也绝非什么事都不清楚。据我所知，这界门一旦出现，不弄出点幺蛾子来可不罢休，这几年山上频繁闹出这么多事，但一直没出现什么严重的后果，只能是守门人一直在维护界门秩序。
你虽为守门人，但独身一人久了，便空有实战经验，无理论知识，趁着现在，我正好可以给你上了这第一课。”
于是大叔便开始讲这风。
大叔口若悬河，出口成章，从风的来源讲到风的变化，从无形之风讲到有形之刃，一路从山腰讲到山底，陆泽星默默听着不敢插话，顺便坐了趟大叔的顺风车。
据大叔说，他们那管一切化无形为有形的东西统称作“风刃”。
大叔解释的很抽象，但这名字，陆泽星意会意会，觉得还挺形象。
风是什么？上过高中，陆泽星便知道，风是一种空气的流动。
但小学老师就会较劲脑汁地介绍，将这种空气流动化为飞舞的红旗，天上的斜雨，张牙舞爪的风筝，尽可能将“风”这个无形的概念具象化，便于孩子们想象和理解。
基于此类理解，将风这个常见的自然现象，赋予其“刃”的形象，便可很自然的在脑内形成“风凝聚成型，化为利刃”的画面。
于是风刃便自然而然地形象化了“有形的风”这种东西。
如此，将风的概念衍变延申，就象征所有无形之物，而“刃”则代表那无形之物凝聚后的产物，“风刃”这个听起来略带中二的词语，就成为了异能界默认的黑话。
“你在山上看到的那棵树，上边不是有道划痕么？”罗乾朝开着车驶向余桐中学，对陆泽星道，“那道划痕，我要没看错，那就是风刃形成的证明。”
陆泽星想起那道拇指来长的划痕，若是气流凝聚，一划而过，倒也像那么回事。
“就是现在天上的那些东西了。”罗乾朝说。
陆泽星能隐约察觉出某些东西：“是鬼魂吗？”
“不是，这些东西可不是生灵死后的产物。”
“是魂魄？”
“不，魂魄这个概念就有些大了，这种东西，不过就是一丝气，一种情绪，一点灵感，一个念头，都可以是这‘气’的来源。”
罗乾朝把车一停：“不过‘风刃’毕竟是个大概念，你看到的这东西，也专门有个词儿，叫‘未亡魂’。”
好中二。
陆泽星想，不过异能这东西，本身就是中二的代名词。
他理应对他们宽容些。
“现在还是上课时间，”罗乾朝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转头看向陆泽星，“你早上是偷溜出来的吧？”
陆泽星硬着头皮道：“……是的叔。”
罗乾朝看了他一会，笑道：“怎么这副表情？你放心，你既是守门人，那么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我又不会说什么。”
陆泽星作乖巧状：“好的叔。”
“你是守门人，又是从你门里出来的东西，你就自己去处理了吧，”罗乾朝道，“放心，也不让你自个儿去，这里是市区，为了防止引起社会骚动，我另有同伴安排过来帮忙，不会让这里出事。”
“好的。”
“行吧，你怎么出来的就怎么进去吧，我也省的费这个心，我还有事，完事再来找你。”
“……好的叔，”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您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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