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季润泽和温舒雅第一次在张玉铎脸上看见这种表情。
他脸上明显的苍白虚弱完全褪去，棕黑色的眸子闪烁着光，带着若有似无的疯狂与危险，略微发白的唇角微微勾起，倒是和未知身份时戴着银色面具的荷官九成相似。
张玉铎看着面前比他高了一个半头的男人，笑道：“哦?”
塞维恩甚至没有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毒舌一般狠厉的眼眸直直地盯着伪装成荷官的季润泽。
小季被那眼眸盯得浑身鸡皮疙瘩一层接一层地起，在脑海里忙敲季不知：“我之前认识他吗？”
季不知：“我可以保证!绝对!绝对!不认识!”
塞维恩轻轻一笑，眯起的眼睛倒是很好地遮住了那恶心的视线：“荷官都是自己人，既然他们两个是我手下的荷官，小柯勒再怎么受boss宠爱，也没有光明正大抢人的道理吧？”
说罢，他靠近季润泽，微微弯腰，一只修长的手便直奔他脸上的银色面具而来。
陆明山眼疾手快地攥住了塞维恩的手腕。
张玉铎几步横在两人中间，冷声道：“他们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了？”
“小柯勒不记得了吗？”塞维恩露出一副夸张的表情，道：“是我派出的两个空间系的荷官，保护你在炸掉内格尔的实验室之后完好无损。正因如此，内格尔和守卫们才放心离开的，不然boss怪罪起来我们都没处喊冤，不是吗？”
张玉铎原本饱满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微微一笑：“……那现在是我的人了。”
这个家伙……
仗着他们没有优势，三言两语就把小季和温舒雅变成了他的人。
塞维恩轻笑一声，视线又黏糊糊地缠上了季润泽。
“好吧……反正，我也已经知道了我想要的答案。”塞维恩笑容里带着一丝疯狂，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期待，下次见面。”
说罢，这人居然凭空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温舒雅这才勉强舒了一口气，后背不自觉已经满是冷汗：“……他是，来干嘛的?”
“不知道。”张玉铎收起了平时调笑的脸，若有所思地看着男人消失的地点，道：“但是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尤其是小季。”
张玉铎用余光轻轻扫了眼陆明山，陆明山接到讯号，道：“赌场目前的监控被替换了，是一段合成的视频，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异常。”
他皱了皱眉：“塞维恩做的?”
陆明山沉默半晌，不知道是不是在思索，很长一段时间后，道：“只能是他。”
他是来做什么的？
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贴心”地为他们的身份进行了完善，甚至还赶走了最大的敌人——内格尔。
这个家伙是来做什么的?!
季润泽眼睁睁地看着张玉铎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他之前属实没有想到张玉铎的脸居然不是苍白的极限，攥住张玉铎的手腕道：“那个人很危险吗？”
张玉铎带着几人熟练地弯弯绕绕，璀璨白亮的灯光让温舒雅的眼睛一时间有些刺痛。
她不是很在乎这些金灿灿的墙壁，地板，以及复杂高级的赌桌，她只知道，红灯区一向是黯淡的，像是被镀上了一层灰……因为城区的混乱，去灯光最为明亮的霓虹灯附近都是一种奢望。
但是这里……居然连关门后都是一片光明璀璨。
有这样的能源……为什么不提供给红灯区呢？
张玉铎不知道温舒雅的想法，他只是凝重道：“很危险。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得到的boss的赏识，一路爬到了这样的位置。他的晶核也是最大的谜团，瞬间移动，隐身，甚至隔空刺杀……因为不知道他晶核运行的原理，基本上没人能制服得了他。”
“他的精神状态也很糟糕。”张玉铎不知道拐去了哪儿，拿起藏在暗处的铁棍一撬，便撬开面前的通风口：“他最可怕的记录，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中途反水，连带所有的成员和任务目标，全都被他杀得干干净净。”
“基本上不会有人主动去触他的霉头……如果看见他你们也记得躲远点。”张玉铎道：“保险起见，我们走这里，别直接走大门。”
陆明山打着头阵，温舒雅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弯腰也钻了进去，季润泽也知道现在不是什么谈话的时机，比了下自己的肩宽，俯身钻进了通风口。
张玉铎最后一个进来，巧妙地用铁丝一勾，“咔哒”一声，通风口又被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真是没想到，他有生之年还能有这种奇妙的体验。
通风管的口径很小，爬行的过程完全没有漫画里表现得那么轻松，狭小的空间和呼出的二氧化碳让温度很快升高，闷热感迅速上升。
季润泽喘了一口气，看着前面似乎没有尽头的黑暗，试探性问道：“他们为什么叫你柯勒?”
张玉铎闷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代号。”
……什么代号?
季润泽思路有一瞬间的跑偏，居然讲了一个只有他能听得懂的笑话：“酒名吗？”
果然，张玉铎“哈”了一声：“谁家酒名这么难听……我也不知道boss是根据什么给我们起的代号，反正就是代号。”
季润泽见张玉铎没有任何排斥情绪，心下一松，吐槽道：“所以，你其实是一个跨国犯罪组织的代号成员，是黑暗的化身，罪恶的使者，是混乱与无序的缔造者!”
张玉铎听不懂季润泽这番中二的发言，但这不妨碍他理解这不是好话，他道：“首先我要声明，我都是被迫干这些事儿的，我的梦想只是当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其次，不是跨国。”
季润泽感觉有些心酸，但又不合时宜地想道，这家伙的人设居然是向往光明的被boss宠爱的犯罪组织干部——真是时髦的人设啊。
季润泽又道：“这里不会是你们的老巢吧？”
“想什么呢……”张玉铎叹息道：“只是一个名下的企业罢了，大概占组织20%的资金来源吧。”
“那你们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干什么……”季润泽隐隐感觉有一丝诡异，他好像又嗅到了阴谋的味道：“算上刚才那个男人嘴里说的‘内格尔’，这么短的时间里，我们已经见到三个干部了吧？”
张玉铎道：“因为我本身没什么忠心，所以由我来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们的主要目的其实是来诱导红灯区今天在地面上的暴动……我记得主要的诱导对象是曾屡次犯案的一个姓何的家伙。目的就是引起政府对红灯区的注意。”
季润泽觉得被人当头棒喝，头脑嗡嗡作响，曾经忽略的细节似乎都被串了起来。
“当然，我只是按boss的命令做事，我不知道他要红灯区暴动的意义在于什么。”张玉铎的声音在狭小的通风管里声如洪钟：“何聿对于地上的人类有很大的敌意和报复心，但之前他并没有策划过大规模的恐袭行动，许多调查的警察也很难查到和红灯区相关的信息，所以之前他造成的许多杀人案，都是以‘疑案’的形式结案。”
张玉铎继续道：“我们的目标是把红灯区暴露在雅威格纳政府眼中，今天大规模的恐袭行动一定可以引起不小的热度，所以没什么需要亲自上场的活，参与此次行动的成员都来赌场短暂休整了。之后就是遇见你之后的事情了。”
季润泽心下了然，但他现在觉得疑惑，甚至是恐惧的，其实是江绍中主动提出来带他去游乐园的事情。
为什么这么巧……
为什么偏偏就这么巧?
但凡，他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个红灯……
他们都不可能如此巧合地遇到这场精心策划的恐怖袭击。
季润泽心里惊涛骇浪，机械地顺着管道爬，鼻子差点撞到温舒雅，他连忙刹车。
温舒雅略带颤抖的声音响起：“那……被政府注意到的人，会怎么样?”
张玉铎或许有担忧他们对自己产生邪恶滤镜的焦虑，再加上他的确心虚，几乎是知无不言：“我不知道。不过已经是弃子了，后面他们的结局如何，就与我们无关了。”
温舒雅心里狠狠一颤。
因为中间隔着一个季润泽，张玉铎丝毫没有发现温舒雅的不对劲，继续道：“他们杀了这么多人，这也算是应得的结局了吧。”
“怎么停下来了?”张玉铎道：“这么喜欢在窄地方待着吗？”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张玉铎的情商其实很高，只不过大多数时候他懒得让别人舒心，在察觉到气氛不对的下一秒，他就联想到了现在队伍里那唯一一个来自红灯区的姑娘。
张玉铎：“……”
真是的，说错话了。
空气都凝固了。
不过很快，衣料摩擦着管壁的“沙沙”声就打破了这份要命的安静。
队伍继续前进。
不知道是不是季润泽的错觉，在他的手掌一次触碰到地面的时候，他居然感受到了一点冰冰凉凉的湿润。
哪来的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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