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季润泽看不见的地方，张玉铎眯起眼，食指关节轻叩隐藏在耳后的通讯麦，朝陆明山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陆明山下颌微抬，沉声道：“小季，你是在哪里掉下去的？”
季润泽眼神恢复清明，摘下面具，环顾一圈四周的地形，在脑子里架构起整个红灯区和黄金赌场的位置后，道：“跟我来吧。”
红灯区的地面格外潮湿，混着地下独有的闷闷的气息，总让人觉得喘不过气。
这里的楼房也被建造得随心所欲，有时候甚至可以在狭窄的土路上看见一间横跨在中央的简陋草房子——已经被虫子和潮湿的水汽侵染地破败不堪，像是一团烂掉的茅草，勉强才能看得出形状。
本来只是直线的距离，但是季润泽在这样构造的环境下，硬是带着两人弯弯绕绕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之前的位置。
小季用脚轻轻跺了跺地上的砖，道：“这里被人填上了，我们原本听见‘嘭’地一声后，脚下的土地就开裂崩塌了。”
张玉铎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小季说话，他棕黑的眸子各个角度转了转，然后眯起了眼。
季润泽看见他的态度心里便感觉有些不妙，浑身肌肉紧绷。
周围……是有人吗？
张玉铎的眼睛落点最后明显落在了一个位置上，他的脚尖扭向一群堆放在路边的垃圾，偏了偏头，道：“原来是这样……红灯区的效率这么高的吗？”
季润泽比了一个“OK”的手势，看见张玉铎茫然的表情后才猛然意识到这家伙看不懂，只能面无表情地收回手，点了点头，往另一个位置蹭了蹭，道：“谁知道呢，可能因为红灯区的空间本来就比较小，这么大一个洞格外影响生活吧。”
陆明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消失了。
张玉铎和季润泽控制着脚步，一点点地往那个垃圾堆前走去。
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个位置的人，不管是不是巧合，都是绝对可疑的人!
两人距垃圾堆还有半米距离的时候，张玉铎歪过身点了点头。
张玉铎：你可以吧?
季润泽：我当然可以，你看我有你虚吗？
两人移开目光，猛得冲向被垃圾堆后，因为用力过猛，两人的额头撞在了一起，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季润泽被弹得坐在了地上，张玉铎捂着额头痛苦得蹲了下去。
季润泽“嘶”了一声，道：“你是不是看错了?!”
垃圾袋特殊的臭味争先恐后地钻进了鼻孔，更糟糕的是他倒下的地上还有些黏糊糊的黄色液体，季润泽艰难起身，皱着鼻子看着自己粘上粘液的手，道：“我感觉我都听见你脑子里的回声了。”
谁知道张玉铎压着嗓子痛号了几声之后，闻言不满道：“不要侮辱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还会透视不成?!”季润泽额头痛，手还黏糊糊的不敢揉，恶劣道：“看错很正常吧!”
“与其质疑我的眼睛，倒不如去想想那个人躲去了哪儿，你要是这么怀疑我，我们可是很难成为搭档的。”张玉铎翻了个白眼，揉着脑门道：“你理解不了我的晶核很正常，这个位置刚才的空气流动就很不对劲，绝对有一个人在这里，身高175左右!”
季润泽：“……”
季不知：“……”
空气流动！?
这么硬核的吗?!
原来这也是可以看见的东西吗？!
季润泽真心实意地佩服道：“你地理一定很好。”
张玉铎起身：“好有什么用，那个家伙还不是跑——”
“你们是在找我吗？”
张玉铎和季润泽同时“咔咔咔”扭过头，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男人的身高真就在175上下，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和一条贴身的工装裤，上面沾了不少灰尘。
他的身形算不得单薄，但肌肉却也不夸张，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捂着陆明山的嘴，单靠一半肩膀和手臂的力量就完全支撑起了陆明山整个人的体重。
陆明山眼神麻木，居然没有丝毫挣扎。
男人把陆明山扔到地上，溅起不少灰尘。他拍了拍手，叼着一根烟，用独具特色的烟嗓道：“就这点本事还想蹲我?”
烟雾飘飘地升起，遮住了男人的一半面容。他留着一头利落的板寸，右眼眼下居然有一条延伸到头皮的狰狞疤痕，下巴上露出不少青色的胡茬，让本就硬朗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凶狠。
张玉铎喉结上下滚动，看了眼陆明山。
张玉铎：你为什么不反抗呢？
陆明山眼里是一言难尽：别反抗了，我也打不过。
张玉铎：……我真是草了。
张玉铎和陆明山在这边眉来眼去，谁知道男人压根没有注意到他们。
男人盯着季润泽的脸，突然弯下腰，一双墨绿色的瞳孔死死地盯着季润泽。
季润泽感觉自己的心漏了一拍，下意识后退一步。
这种……被狼盯上的感觉，真的是太恐怖了。
男人微微眯起眼，季润泽可以闻见他身上的烟草味儿，浓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季润泽?”男人缓缓张口，吐出了三个让他毛骨悚然的音节。
季润泽沉下脸，抬眸看向他，尽力平复着砰砰乱跳的心脏：“你认识我?”
夭寿了。
他怎么感觉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认识他!!
季不知的角色卡适时亮了出来。
“角色信息：胡承允
年龄：未知
工作：出于对宿主安全的考量，胡承允的工作被程序主动隐瞒。待宿主自行探索。
PS：他一定认识你，系统贴心建议，如果你想要好过一点的话，最好不要认识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哦（＾ｖ＾） ”
季润泽：“……”
季润泽：这个颜文字是什么鬼!?
胡承允闻言果然皱了皱眉，直起身缓缓吐了一口烟圈儿，冷冷地瞥了季润泽一眼：“不记得了?”
季润泽眨了眨眼。
下一刻，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心上的刺痛就让他变了脸色。他的手腕被胡承允攥住，掌心被他用弹簧刀划了一道不长不短，但很深的伤口。
刺痛感和皮肉被破开的灼烧感是在感受到刀尖儿的冰凉过后涌上来的，火烧火燎的。
男人的力气出奇得大，他几乎挣也挣脱不开，脸色因为疼痛不自觉地有些扭曲。
张玉铎也忌惮着男人，但还是不满道：“喂喂喂!你干嘛一眼不合就割人家手啊!?”
胡承允手腕一翻，灵活地收起弹簧刀，没有理会张玉铎，只是盯着小季的掌心。
或许是因为季润泽现在身边没有什么让他分心的事，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伤口处，他甚至可以看见他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愈合，最后没有留下一丝疤痕。
这感觉像是被硬生生缝合了几针。
这种深伤口让小季意识到，伤口的快速愈合，根本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儿，那血肉生长的痛感让他险些叫出声。
男人终于松开攥着小季的手，季润泽握住手腕——那里甚至变成了青紫的颜色。
一根烟很快被抽完，男人熟练地从耳后拿出另一根烟，塞进嘴里，点燃，含混道：“你这几年一直在这?”
季润泽意识到男人是在问他，有些茫然地指着自己：“啊?”
胡承允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别过眼神，对他们仨道：“高中生吧?跑这地方来干什么?”
张玉铎嗤了一声：“我们凭什么告诉你啊!”
胡承允咬了咬烟尾，笑着拿出一个证件，打开凑到张玉铎的眼前：“凭我是特务科的长官，不打算配合吗，小鬼?”
张玉铎：“……”
季润泽心一下子紧张起来——特务科!?这是哪个部门?!特工吗!?张玉铎不会被抓起来吧?!
季不知解释道：“这个特务科……额，我查了一下资料，应该比你想象中的牛逼。”
季润泽：“……什么意思。”
季不知：“据说他们是游离在政、军之外的一个部门。直属于雅威格纳的这一任领导人，算是由中央直接任命、派遣任务的一个组织，权利在军方之上，甚至有调动兵权的权利呢……一般大家习惯称呼特务科的成员为‘枭’。”
季润泽：“……”
那这——可真是个大人物啊!
季润泽看张玉铎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先一步道：“我们是被红灯区的人掳进来的。”
胡承允瞥了小季一眼，弹了弹烟灰：“他也是?”
张玉铎看着那双墨绿墨绿的眼睛，心中警铃大作，忙道：“我不是呀!我是来红灯区考察的，我们老师说要写一篇社会实践分析记录，我没什么思路，来红灯区找灵感的!小季是和他家长掉下来的，他们在这里走分散了，我们过来找找他。”
救命……这个家伙，这个家伙也太敏锐了吧!
“是吗……”胡承允也没说信不信，似笑非笑，嗓音性感又低沉：“那你耳朵后面戴着通讯麦做什么?”
张玉铎：“……”
季润泽：“……”
他都没注意到这个耳麦，胡承允居然一眼就看到了!
张玉铎把耳麦拿下来，摆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偶像，您是说这个吗，这是我拿来听歌的呀，您要听听吗？”
胡承允接过了这个小巧的骨传导通讯器，放到耳朵里，居然还真的听到了一首歌。
他点点头，把通讯器还给张玉铎，也没说信不信：“哪儿来的网。”
张玉铎身上就只剩了一条不太合身的短裤，居然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个类似MP3的东西，笑嘻嘻道：“我用的这个啊，偶像。”
季润泽：“……”
谁懂啊，他真的很想说一句6。
胡承允拉着长音“哦”了一声，锐利的眼眸中似乎多了一分狡黠：“现在的孩子真是不一样了啊，我给我们队员用这个牌子通讯器的时候还得考虑考虑经费，现在的小孩儿直接拿来听歌了。”
“真是不一样，不一样了啊。”胡承允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
季润泽：“……”
怎么说呢，聪明人就是不好骗。
张玉铎的演技属实让人佩服，他愣了一下，道：“这是我养父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原来其实很贵的吗？”
胡承允摆了摆手，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只是沉声道：“跟我走，这附近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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