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内心忽然涌现出一种荒谬的愧疚感,如潮水一般,让他喘不过气。
他似乎记得很多东西,记得面前的男人喜欢什么,性格是什么样的,记得和他相处时一定要小心什么……
但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定定地盯着面前男人深邃的面容,眼睛一眨也不眨,再开口时居然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
“抱歉……”
他道:“我不记得了。”
他略微动了动手腕,男人的手便轻易松开了。季润泽努力让自己的目光变得柔和,但注意力还是忍不住往男人戴着那个奇怪东西的右臂上跑,他整条右臂只有大臂上面一部分是露出来的,隐隐约约还能看见肌肉在不自主地抽搐。
他心下一紧,伸手握住了男人戴着臂铠的冰凉的手。
……这么凉。
很难受吧?
男人挑了挑眉,嘴角微勾,似乎想要说些什么,随即就被谢一浪一个头槌磕倒在了地上。
张玉铎:“……”
温舒雅:“……”
总感觉现在的走向他们两个有点多余。
谢一浪痛嚎一声:“泽烨!泽烨!我头要炸了!快去医院!快去医院!”
泽烨表情扭曲:“我头也要炸了!而且红灯区哪有医院!?你也不知道长点记性!和那个家伙打什么!”
这次季润泽最先反应过来,他连忙扶起泽烨,焦急道:“泽哥,你没事吧?”
陆明山和张玉铎蹲在谢一浪身边,看见他嘴唇都白了,张玉铎大惊失色:“卧槽,他不会要死了吧?!”
温舒雅看着忙来忙去的一伙人心里一阵不安……好乱,宋叔去哪里了,真的像谢海说的那样撤离了吗?可是宋叔怎么可能会丢下她?
泽烨左手揉着自己的脑袋,感受到一个格外明显的大包,他“嘶”了一声,按了一下他那个超炫酷机械臂凯上一个不显眼的按钮,两个白色药片就弹了出来。
他先是蹲下身给谢一浪塞了一颗,看见他脸上痛苦的表情的确减缓了不少,才把另一片药塞进了自己嘴里。
张玉铎眼睛一亮,自来熟道:“哇塞,泽哥,你这个机械臂好酷啊!”
泽烨也不觉得他没分寸,闻言反而乐呵呵道:“酷吧?这可是我亲自设计的,你小子眼光不错嘛!”
季润泽微妙地有些不爽,在一边站着居然显得有些阴沉。
陆明山起身,言简意赅道:“还是要去医院,止疼药只是治标不治本。”
谢一浪虚弱地举起一只手晃了晃:“老毛病了,死不了就行。”
他艰难起身,脸上还满是冷汗,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对泽烨道:“你怎么过来了?还把这玩意戴上了,不要命了?”
泽烨抻了抻胳膊,那个看起来就很重的机械臂铠在他的胳膊上居然好像一点都不沉,他道:“老大给我打的电话。”
谢一浪:“……”
谢一浪看起来一点都不信,脸上满是狐疑:“不是吧,小叶子,你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
泽烨:“爱信不信。”
季润泽在旁边看了半天,还是开口道:“泽哥,这个东西现在需要拿下来吗?是不是有点太重了?”
气氛安静了一瞬,季润泽很清晰地听见谢一浪开始和泽哥咬耳朵。
“哇哦,这小子看见你都不会说话了。”
“……”
“他这性格变化也太大了吧,换成以前早就直接上手了吧?”
“……他什么时候这么霸道了,我怎么不知道?”
“找了十年的老公终于找到了,心里是不是可高兴了,重色轻友的泽烨?”
“呵呵,谢一浪,你要是不会说话可以闭嘴,你不会我也可以帮你闭嘴。”
“老好人也会恼羞成怒啊!果然还是重色轻友吧!”
季润泽:“……”
我该怎么说,你们的声音一点都不小?
他已经可以感受到身后三道可以刺穿他后背的目光了。
而且,咳。
他的脸颊微妙地红了起来。
什么是“找了十年的老公”啊……
温舒雅抿了抿唇,她道:“谢哥,宋叔去哪里了?”
谢一浪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歪了歪脑袋,道:“你说什么?”
泽烨大吼一声:“小姑娘问你宋远山去哪了!”
谢一浪“啧”一声,捂住耳朵,似乎嫌弃泽烨的声音太大了,他道:“塞维恩突袭,我负责拖住他,他们已经撤离了。”
温舒雅皱着眉,似乎有些焦虑:“是谁告诉你的吗?宋叔提前撤离不可能不告诉我。”
谢一浪:“……”
谢一浪向前走了几步,走到温舒雅身边,用手背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说什么?”
离得近了,季润泽这才注意到,谢一浪的耳朵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缓慢地渗血,那个他一直戴着的人造耳蜗也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家伙现在的样子是很狼狈的。
温舒雅看见他的样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还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谢一浪反应过来,道:“戴明昊是这么说的。”
季润泽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看向张玉铎,张玉铎的表情果然也凝重了起来,朝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偏偏他们知道,戴明昊是那个奇怪组织的人。
……不可信。
那么宋远山现在的情况……
泽烨眉心紧蹙,他放大嗓音,道:“谢一浪,那个戴明昊是谁,可信吗?”
谢一浪蹭了蹭已经流到耳廓上的血,道:“可信!”
他两根手指放在脑门,耍帅一般朝泽烨眨了眨眼。
凭他多年的直觉,那个戴明昊绝对有着自己的目的,但是他被塞维恩拖住了手脚,根本追不上去。这个手势是他们当年约定好的暗号,代表的意义就是“有诈,难说”。
他不清楚宋远山如今的去向,所以现在最好还是要先把小姑娘稳定下来。
泽烨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温舒雅闻言果然松了一口气,但心底还是有些许不安,她又看了看谢一浪和泽烨,道:“我们先去找医生看看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黑诊所。”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谢哥……你这里在流血。”
她认识这个叫“谢海”的哥哥,虽然现在这个名字好像是假的,但是在几个月的相处中,他能感受到,他是个好人。
是和宋叔不一样的好人。
谢一浪笑了笑,指着泽烨道:“你去跟他说,他去我就去。”
泽烨:“……”
谁知道谢一浪继续拱火,他吹了个口哨,对季润泽道:“小子,知道你泽哥为什么不摘他那个死重死重的臂铠吗?你别看他跟个没事人似的,说不定那只胳膊早就变成血胳膊了!”
偏偏这货现在耳朵不好使,说话嗓音要比之前大一倍!泽烨都感觉自己脑袋里出现了回音。
季润泽心猛得一缩,他攥住泽烨的手,道:“泽哥!”
泽烨闻言也不客气,他用没戴臂铠的那只手揉了揉季润泽的脑袋,道:“我倒是觉得我没什么事,反倒是谢哥,没事吧?现在耳膜没破吧?最开始神经痛得都爬不起来,别再把大脑给疼坏了!”
两个大人对视一眼,互相揭完老底后突然“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像是两个病得不轻的精神病。
温舒雅:“……”
所以你俩实际上谁都不想去医院吧。
陆明山:“……”
张玉铎:“……”
他很少看见有人的精神状态比他还要混乱了。
季润泽握住泽烨的胳膊,顶着一个鸡窝头叹了口气,晃了晃他的胳膊,像撒娇似的:“泽哥,先去一趟诊所,好不好?”
泽烨:“……”
他把自己的目光从季润泽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上移开,一言难尽。
不得了。
这小子,还是这么不得了。
……
温舒雅对这一片儿都很熟悉。
她身边总是会有人受伤,都是来这里治疗的。
据说诊所里头的医生曾经是一个不得了的人物,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才被丢来了红灯区。
面前的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房子,像是一个大一点的保安亭,在这附近最偏僻的一个角落,屋子的四角处甚至还长了一些苔藓,是少有的潮湿地。
温舒雅敲了敲门:“南哥!你现在方便吗?我们有人受伤了!”
铁片制成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
男人戴着一个无框眼镜,身上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他打量了他们一眼,也不招呼,转身进了房间。
温舒雅道:“这就是可以的意思。”
谢一浪和泽烨跟在队伍最后,他拍拍好兄弟的肩膀,叹息道:“泽烨,没出息啊,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泽烨笑道:“我觉得你去看看不错。”
谢一浪:“……”
有什么不错的,他都能猜到医生下的医嘱是什么……无非就是“受损已经很重了,晶核要少用了”“治不了,治不了”,白跑一趟做什么,那家伙不也是,他可不信泽烨乐意听医生叨叨:“再这么下去就截肢了。”之类的话,纯粹自找麻烦。
泽烨叹了口气:“小浪,你知道我是认真的,我已经是医院的常客了,我有分寸,但是你不一样,有时候我是真的害怕你把自己给弄死。”
谢一浪似乎有些不服气,他道:“我也有分寸,那个塞维恩没用尽全力,不然我会想办法跑的。”
事实证明,他们两个都没有分寸。
南医生先是给谢一浪检查了耳朵,他淡定地下结论:“你的晶核是与听力有关吧?”
谢一浪:“……对。”
他推了推眼镜,在本子上写了些什么:“不建议再用了,你现在也在用吧?”
谢一浪:“……我不用我就聋了。”
南医生毫不留情:“你再用你就死了。”
谢一浪:“……不至于吧?”
南医生眼皮都不抬一下:“你之前植入的那个人造耳蜗已经碎了,用晶核放大转换声波信息,很危险,我这没条件给你安新的,你先聋着吧。”
谢一浪:“……”
哇这个医生,好冷漠。
南医生:“那边那个,把臂铠摘了。”
泽烨:“……”
莫名有些害怕是怎么回事。
泽烨笑了一下:“我不用,你给他看完了行。”
他余光瞥到季润泽瞬间萎靡的神情,居然感觉良心有点痛。
张玉铎朝季润泽竖了个大拇指,悄声道:“小季,你这就脱单了,也太快了吧?”
季润泽:“……”
这家伙又在放什么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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