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铎盯着季润泽看了半天,发现他的嘴唇都被咬破了,道:“这么担心……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他其实有注意到,季润泽只有个别时候会试着凑近那个从天……不,从地而下的男人,大部分时间他都是远远地跟在那个人的身后。
季润泽的顾虑肯定没有他这么多,也不知道在犹豫什么,如果换做是他的话,早就要想尽办法和自己喜欢的人亲近了。
季润泽看起来有些无奈,他叹了口气:“当然担心啊……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他们可以再熟悉一点就好了,这样他就有资格去关心他了。
泽烨刚说完,南医生就走到他身边,戴上手套按了按他裸露出来的部分肌肉。
泽烨:“……”
他差点条件反射一拳揍上去。
南医生:“你这个……”
泽烨表情深沉,满脸高深莫测:“别问,很复杂。”
南医生:“行吧。”
他拉开抽屉,在里面翻了半天,最后掏出了一盒止疼药,然后对温舒雅道:“我尽力了。”
温舒雅:“……”
张玉铎:“……”
红灯区人才是真多啊……
谢一浪看泽烨依旧没有脱下臂铠的打算,也没再管。
他可太了解他了,看起来好说话,实际上一根筋死犟死犟的,他不想做的事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季润泽又叹了口气,五官都皱到了一起,但最后他只是对医生道:“南医生……需要报酬吗?”
南医生依旧是淡淡的:“不需要。”
张玉铎看起来对他有点好奇,他道:“你是个正经医生吗?”
季润泽:“……”
他是真的很好奇,张玉铎长嘴是用来气人的吗?他那张狗嘴里真的能吐出什么好话吗?
南医生似乎懒得搭理他,温舒雅反倒有点不满,她道:“南医生很厉害的!”
南医生把手套摘下来,扔到一边的垃圾桶里,慢悠悠道:“不正经。”
他道:“看完了,快点走,别在这烦我。”
谢一浪:“……”
哇这个医生是真的很冷漠!
一行人于是被赶出了诊所。
他们看着被“砰”一声关上的大门,陷入了沉默。
张玉铎:“所以我们来这里就只是白嫖了一盒止痛药吗?”
温舒雅怒道:“还不是你嘴欠!南医生可是红灯区唯一一个比较靠谱的医生,如果以后他不给我们看病了,你罪过就大了去了!”
是这样啊……
季润泽心想。
因为是唯一的一个医生,所以一定要保证他不会死,不然出了问题麻烦可就大了。
果然无论在哪里医生都是稀缺人才。
“行了,你们先别吵了。”谢一浪挠了挠耳朵:“吵得我脑袋嗡嗡响,走吧,先回去找韩老板,舒雅你不是一直都想去见见他吗?”
张玉铎道:“哥,我们虽然没经验,但你其实是来卧底的吧,你这样算不算是卧底任务失败了?有惩罚吗?”
泽烨偏头看了张玉铎一眼,眉梢微挑,道:“不该你问的别问。”
张玉铎摆了一个投降的手势,委屈巴巴地躲到了陆明山身后。
一行人又开始踏上了回程的路。
季润泽凑到张玉铎身边,道:“我说……你和明山一直跟着我们做什么,现在你们组织没有事情做吗?”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这个家伙现在开始利用自己的信息差套信息,明明都说了自己没什么忠心,还这么尽心尽力地做事干什么?
张玉铎摆出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样子:“我不跟着你还能跟着谁呢?”
季润泽:“……该去哪里去哪里啊。”
张玉铎泫然欲泣:“我们现在也算有点交情了吧,你居然忍心把我扔到那么危险的地方。”
季润泽:“……”
张玉铎语重心长地拍了片季润泽的肩膀,他道:“我也是为你好,你难道不觉得来到红灯区之后,你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季润泽沉默了。
张玉铎一针见血:“所有人都有目标,就你没有,小季,是你在跟着我们,如果你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你是不会这么听话的。”
他的笑容突然显得格外刺眼,季润泽沉默半晌,道:“这样也挺好的。”
总比心头压着一块石头要强吧?
……而且,他现在又能做什么呢?
他望着前面泽烨熟悉的背影,眼神格外落寞。
他现在的主要任务应该是找回自己的记忆……在此之前,连和他并肩的能力都没有吧。
沉默了好久的季不知在他脑袋里喊道:“小季!你可以去问问江叔,他是你的‘锚点’!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他们一路上居然没有碰到什么人。
季润泽道:“红灯区的秩序……似乎还可以?”
除了有些地方脏乱差了点,闹事的人居然真的不多。
泽烨很有耐心道:“红灯区现在的确好了很多,十几年前这里才乱呢。”
“哦,是因为韩老板的缘故吗?”张玉铎对十几年前的红灯区没有概念,这次是真的起了几分好奇心,他道:“听说他最近正在整治红灯区。”
泽烨摇摇头:“是因为都死光了,吸毒的,火拼的,寄生虫,传染病……命短的都死了,不然韩老板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他看上去还蛮怀念的:“我记得当时我们说要把他接回去,他却怎么都不愿意,就在偏僻的一个角落靠修机器维持生活,当时还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
“泽哥很了解韩老板吗?”季润泽道。
季润泽的声音和江绍中不是很像,但都给人一种温温和和,不急不慢的感觉。
泽烨这才突然之间有了一些实感。
啊,真的找到了。
那个曾经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
没想到过了十几年,还是个小尾巴。
“我们和韩老板有点交情。”谢一浪根本不遵医嘱,他插嘴道:“他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
张玉铎没忍住吐槽:“你们管这叫‘有点’交情吗?”
泽烨回过神,道:“毕竟和我们有交情的不是他。”
他们回到韩老板的小房子的时候,只有江绍中坐在小沙发上,双臂撑在腿上,面前的茶早就凉了,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江叔!”张玉铎喊道:“我们把温舒雅带回来了。”
江绍中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他笑眯眯地看着一群人进来,房间瞬间拥挤起来。
他看了眼躲在四个小孩身后心虚的两个问题儿童,朝他俩招了招手,笑道:“小烨和小浪也回来啦,过来。”
泽烨:“……”
谢一浪:“……”
泽烨用左臂勾着季润泽的脖子,道:“江叔!”
季润泽感受到泽烨身上清爽好闻的气息,整个人都红了。
江绍中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俩,什么都没说。
季润泽清晰地听见泽烨深深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江绍中就这么摆着他那一副如沐春风的脸,当着四个未成年的面,一把攥住泽烨的那个机械臂,用指骨不知道在哪里磕了一下,硬生生把那个臂铠拆了下来。
泽烨坐在旁边,刻意把脸背对着季润泽,咬着牙道:“江叔,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吗?”
那个臂铠“砰”一声砸在地上,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不小的坑,把木板都砸断了。
季润泽的脸直接就白了。
泽烨的右臂完全是血肉模糊的一团,还有血顺着臂部的肌肉往下止不住地流,皮肤完全不成样子,有些地方的肌肉组织甚至都有些糜烂,真不知道是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窜到了泽烨身边,蹲下身试图扶起他的胳膊,但却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心脏砰砰直跳:“江叔,现在红灯区能出去吗?”
谢一浪在旁边也看得心惊肉跳:“卧槽,你不是说你有分寸吗?我现在把我那片强力止疼药吐给你还来得及吗?”
血顺着泽烨的手滴到了江绍中的裤子上,但他一点都不介意,却头一次显得有点凶:“你还有脸说他。”
谢一浪:“……”
血腥味瞬间弥漫到了整个房间。
泽烨把头埋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他知道江叔是真生气了。
不然绝对不会直接在这里当着小季的面把臂铠卸掉。
江绍中给泽烨扎了一个止血带,沉着脸道:“这个东西,见你戴一次我卸一次。”
他看向季润泽:“你试试。”
季润泽急得都不会说话了,舌头打成了结:“我,我试什么?我可以做什么?”
泽烨皱了皱眉,不赞同道:“江叔,他……”
江绍中抬起手,示意他闭嘴,转头看向季润泽:“你的晶核不是逆熵吗?试试看能不能让他的手臂好一些。”
季润泽一点犹豫都没有,忙道:“我怎么做,滴血进去吗?”
“那肯定不行啊。”张玉铎也凑过来:“排斥反应会很严重的。”
泽烨叹了口气,道:“怎么说呢,简而言之就是把……”
他话还没说完,季润泽就把手朝着地上断裂的木板狠狠按了下去,他能感受到体内有一种未知的力量向他的伤口源源不断地汇集过去,但到伤口的部位又轻易消散了。
泽烨的脸更绿了。
他试着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把这股力量汇集到指尖,本来没有什么变化,他也找不到那股神秘力量的源头,但他就这么轻轻瞥了一眼泽烨血肉模糊的手臂,力量就瞬间汇聚成行,顺着接触面流淌到了他的手臂上。
喉咙涌上一股腥甜,被他硬生生咽进了胃里。
血可以止住,皮肤可以再生,但问题是,受损的肌肉只能勘勘恢复成一个勉强维持现状的样子,一碰就碎的感觉。
季润泽努力忽视胸口的疼,一遍又一遍试着施展自己晶核的力量,直到那只温热的手用力攥住了他冰冷的手指,他才抬起眼,正对上那双圆圆亮亮的眼睛。
他泽哥笑了一下:“嚯,我还真小瞧你了。”
他看着他,无奈道:“可以了,真的,已经恢复得很不错了。”
季润泽愣了愣,茫然道:“这是为什么……”
江绍中叹了口气,笑道:“这是代价。”
“上天赐予了你什么,总会用另一种方式,让你支付理应支付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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