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幸得苍天有眼

泛着绿光的池塘里,开着接连并缔的荷花,一朵荷花,又一朵荷花,夹杂着翠绿的荷叶,相得益彰,唯有几声蛙鸣,叫的人心烦意乱,许是这几只青蛙也惹到了不该惹得人,放眼望去正有一帮太监拿着工具,在池塘边打捞。

但就刚才此地发生的事情来说,这个池塘恐怕都难逃一劫。

东宫内,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跪倒在太子的床前,低着头且瑟瑟发抖,。几个上了年龄跪不住的早就倒在了一旁,待到喂进几口清水,人醒后,便又被扶过去继续跪着。

绕过太医,近看帷幔之下,躺在床上的是一个剑眉星目的凌厉少年,虽面色苍白,嘴唇不染血色,但仍能看的出是一位体魄健硕,风姿卓越之人。

但他的确是皇子,但却不是太子。

而此时坐在一旁,面露愁容又连连扶头,且身着淡黄色锦衣的,才是这平国的太子,如果说躺在床上的是一位潇洒将军,那坐在这里的就是一位白面书生,反倒让人觉得他才是两人之中的弟弟,看起来格外柔弱好欺。

一口瘀血堵在心头,平玄只觉耳目闭塞,身子沉重,似乎有源源不断的污水涌进口鼻,将他狠狠淹没,他想冲出水面,却被人拉住脚踝,难以挣脱。

就在闭不住气,沉没之际,平玄眼前闪过一道身影,那人满嘴都是骂他残忍弑杀、无情无意,每句话都和那本书上的内容一一重合。

果然是那千刀万剐之人!

许是对他的执着、对他的质问,甚至于对他的怨恨,平玄猛的用力游向前去,伸手想要抓住那人,却只抓住一片幻影。

霎时,深海变成了红绿色花纹的天花板,平玄突然睁开了眼睛,又猛地吸进一口气。

一旁的太子仍掩面哭泣,未曾注意到已经睁开眼四处张望的平玄,而站在侧方的婢女刚抬头想要给太子殿下取来些点心茶水供以充饥,却看到了睁开眼睛的三皇子,不觉失了镇静,惊呼道:“三皇子…三皇子殿下醒了!”

一时间,满地跪着的太医如释重负的抬起头,确认无恙后,才脱力跌坐了下去,晃晃神看清自己身在何处才又撑着地端端跪好,有几个年龄大的,还需要相互搀扶才能重新跪好。

太子殿下低着的头也猛地抬起,却因为长时间未进米粮而有些头昏目眩,摇了摇头,这才握住了他弟弟的手,目中关切,眼角通红,人还未开口,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三弟,你…你可感觉还有何处不适,头疼吗,肚子呢,还有…还有腿…”这位哭的梨花带雨的太子,说到腿便像又想到了那时落水后的恐怖情景,松开平玄的手,转而放在了他的腿上,或许在他人看来,太子只是轻轻将手放在上面,但只有平玄能感觉出来,微波之下的暗潮。

“…你就不该救我呜呜呜呜呜呜呜…”

眼看他哭的越来越厉害,眼泪一滴接着一滴掉在床铺上,一旁的太子伴读赶忙上前,虚扶住他的衣袖,示意周围还有其他的人,莫要失了太子威严,这才使得太子殿下擦了擦鼻涕眼泪,起身给太医让开了地方。

同样众人焦急围坐的场景,同样痛哭流涕的兄长,记忆中的一幕幕和现实完美重叠。

当太子的眼泪落到手臂上的时候,当太医爬满皱纹的手搭上脉搏的时候,当窗外一缕阳光刺进眼睛的时候,平玄清楚的感受到了身边的温度,若不是这感觉来的真切,平玄当真要以为这只是南柯一梦。

若这不是梦…

他心跳加速,不敢呼吸,明知晓腿上定带有伤,还一把掀开被子,猛地起身。这动作来的突然,使得老态龙钟的太医下意识的向后躲去,却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

穿着里衣的平玄因头晕目眩而步伐不稳,向前一步又扶了扶头,侧身弯腰拉住老太医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稳稳放在了地上。

然后,不顾众人的惊呼阻拦,拖着受伤的腿就向殿门外走去。

高高的房檐上,还挂着几滴水珠,夏日的烈阳照射在屋顶上金光闪闪,耀眼的光亮晃到了路过的几只麻雀,经验老道的早已稳稳飞上枝头,年幼无知的则两眼一闭掉在了树上,惹得挂不住的树叶飘落在地。

平玄走到树下,弯腰拨开落叶,并不温柔的抓起了那只坠落的小鸟,提起来摇了摇,看它似乎清醒一些后,便放在了树荫下。

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将他落水后的寒冷通通驱散,也将死亡时的僵硬通通融化。

我……重生了!

平玄不可置信的扇了自己一巴掌,又因真切的感受到了丝丝疼痛而笑了起来。

平玄自幼苦练武功,饱读兵书,熟知战场排兵布阵之道,会使武器十指难数。幼时,他是平国三皇子平玄;少年时,他是三军主帅定国侯;壮年时,他是天下之主平回帝。

而今,幸得苍天有眼,给了他重生,让他不至含恨而终。或许作为曾经的三皇子平玄,他想要担负起身为儿子的义务,替父分忧;或许作为将军定国侯,他想要率领三军将士,平定天下;或许曾经作为一国之君,他想要承担起皇帝的使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世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但事到如今,他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什么天下,什么社稷,什么万民,他都不想要,作为平玄自己,作为热血将军,作为一个刚至弱冠的少年郎,他只想手刃那个人,那个出自清史宗,凭借三言两语颠倒他这一生的人!

他还要……弥补当初,不走悔路,回头寻归路……

自三皇子为救太子落水那日以来,平玄便日日在昭阳殿养伤,听进出昭阳殿的太医怪言,殿下分明只是落水,不知为何腿部却受了刀伤。

此次落水后,宫中众人还深觉三皇子之不同以往,若是往常,无论受多大的伤,三皇子便也是闲不下来的,但此次却闭门不出,甚至于太子平章台日日带着民间趣玩看望,三皇子也是寻得借口不见,惹得太子次次笑着来,回回哭着走。

哭一场还好,日日哭,次次哭,实在叫人心烦。每当这位太子殿下拿着大包小包来的时候,宫里的人便都无可奈何的拿出两团棉花,塞住了耳朵,免受这折磨人的罪。

平玄虽是躲着不见,却耐不住太子的日日折磨,本就心烦意乱的平玄别无它法,只能狠心将自己已经结疤的腿重新崩裂以至于鲜血直流,随后拖着受伤的腿跑到平奉帝跟前以请旨出宫静养。

谁知,重来一次以为自己还能再见一面这位父亲的平玄却扑了个空,平奉帝以身体不适为由,仅是允了平玄出宫的请求,却未曾见他。

其实对于现在的平玄来说,他若是不见自己倒还好,若是见了,平玄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拿着旨意的平玄只带了两个贴身亲信,便坐着张扬华丽的马车前往了曾经母亲的故居——合欢别院。

一路上,青天白日下的亭台楼阁里却燃烧着红烛,锦绣华服的达官贵人醉生梦死,跌坐其中;鳞次栉比的商铺里摆放着眼花缭乱的货物,绸衣包裹着肥肚的富商,拿着茶杯坐在摇椅上来回晃动;门口粗麻简衣的小摊小贩一边擦汗一边叫卖,包裹中带的干饼全然未动;城门口三五一群坐着衣不蔽体的乞丐和难民,他们虽分属两类,却看起来并无区别。

心情复杂的平玄拉上帘子,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眼前犹如流水般回顾着曾经的种种,他本已下定的决心,只因这一眼望见的众生,却开始摇摆不定。

这天下,这万民,他怎能全然不顾……如若这一世他不称帝……平玄深吸一口气,不敢继续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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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史为鉴
连载中沉与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