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抗旨不从

夏日的暖阳虽然灼热,但昭阳宫的风水却着实养人。

自从云清房自己回来后,平玄又突然消失了整整三日,往常还能看到一个背影,这次连仅存的残影都未曾出现。

习以为常的云清房便也不再为此郁闷,抱着大不了再一走了之的心态每日看书赏花,生活好不惬意。

但是三日后,好不容易再次现身的平玄却像是吃错药了一般,不再一味的躲着云清房,反而日日都往人身边凑。

这飘忽不定的做派,着实让云清房摸不着头脑,愈发觉得自己是不是过于冲动。

一日,云清房刚醒打开门,便瞧见地上放着的木雕锦盒,盒中是一条金丝白绸发带。

又一日,云清房刚从膳房偷吃出来,便瞧见地上又放着一个木雕锦盒,盒中是一条银链。

又是一日,清房刚在后院偷摸收到一只信鸽,转头就与那锦盒四目相对,盒中放着一对银玉手镯。

哭死不得其解的云清房夜夜坐在桌前,看着这些饰品满头雾水。

他自认,为臣者应解君意,思君情,明君心,方可献妙计,谋妙策,但……他的君王似乎在和他玩宫心计。

眼看将至民间天贶节,这宫内只因从不过这等节日,便也与往日并无不同,但这要是放在民间,定当好好欢闹一番。

佳节之中的民间,大街小巷均是交错而起的长杆,为了不阻碍车马行人,故而架在阁楼,百姓于阁楼的小窗探出头来,将花色各异的衣裙挂在其上,一阵暖风拂过,丝绸薄纱制成的衣裙便轻飘飘的飞起。

碍于城中地方狭小,人们纷纷携着佳肴美味去往郊外有山水之处,于清泉之下,明池之内,洗浴净身,清心凉体,再于归途之中寻得一片空旷美景,跪拜太阳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但……

“唉~”

一想到在这样的好日子只能呆在这高墙别院,支头侧坐在凉亭的云清房便不由得一声哀叹。

叹气过后又勤奋地拿下架在耳上的毛笔,随手在书上写下——临至佳节,百姓尚喜,宫中尚丧。

写罢,便合上书准备离开,谁知却撞上了一个坚硬的“柱子”。

这一撞疼得云清房哎呦一声,弯着腰抱着自己的鼻子,又捏了捏确认是否安好,慌张的确认自己这引以为傲的容貌是否毁了容。

“你个……!”

气势汹汹打算好好指责来人的云清房却在看清这根“柱子”后,自觉的将未开口的三个字咽了下去,毕竟这人最近举止奇怪,难保不是对他保藏杀心。

但看来人面色不佳,心绪不宁,脸上写满心事的模样,云清房便也不好再说什么,思虑试探的开口说道:“殿下,今日早朝倒回得早……”

“天贶节后,陛下要我出征讨定,我……抗了旨。”说着声音愈小,头也低了下去。

上一世,也是此时,父亲下旨叫他出征,但那时的他一心想要称帝,一心想要向父亲证明自己,这样的**迷乱了他的本心,让他自己变得不像自己,忘了亲情,失了良心,竟然真的带兵攻占了定国。

那时的自己脑中只有父亲的那句话——“你若拿下定国,朕的皇位只你无他。”

他至今无法忘记,那日城破,他满身带血,早已杀红了眼。

而当他走进大殿之时,却只看见悬挂在高台之上,一身红衣的女子,那是他的姑姑,是自小看着他长大的亲姑姑,是母亲的挚友,是在母亲亡故后,唯一一个真心爱他的人……

幸得苍天有眼,予他重生。

这一世,他定不会让自己犯下这千古之罪,定不会让自己变成那无情无义之人。

故而今日,于早朝之时,他才毅然决然抗了旨,哪怕是被禁足,哪怕是被下狱,哪怕是做不成这皇帝,他也全然不在乎了!

听了平玄的话,云清房皱眉思虑了起来。

出征讨定?

定国,是康嘉帝之女定安当初在嘉帝病入膏肓之时自请离国后所建之国。

平帝叫自己的儿子去征讨他的亲姑姑,听起来讽刺至极。但……依照云清房对平业帝此人的了解,他又怎会做出这等事来,此事听来蹊跷,还需细细思量。

思虑良久的云清房眉头一皱,生觉此事不对,一把拉起平玄的手快步向书房走去。

而已经神志不清的平玄早已忘了自己被带到了何处,只听两声门响,似乎是书房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那人似乎在自己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但……平玄好像什么也听不清了,只能看到那人发红的眼睛,眼睛中倒影着自己惨白的面色,还有失了神的双眸。

只听啪的一声。

平玄震惊地看着云清房,感受着脸上的阵阵灼热,抬手不可置信的覆在刚才被打的地方。

他终于听清了那人所说。

“平玄,此局非死局,尚有破解之法,你若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那当真是无药可救,愚不可及!”

昭阳殿内,书房桌上,平玄在这一巴掌的呼唤下恢复了清醒,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那人深蓝色的眼睛,似乎淹没在了这片无尽深海里。

平玄的心中疑惑不已,疑惑这人到底是真心助他,还是演技高超,别有用心。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不得不说,云清房此人确有出世救济天下之才,辅佐君王兴国之能,但重来一世的平玄早已变得枭心鹤貌,满腹狐疑。

他……很难再信他人,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幽微难明、浑身是迷的人。

见此人终于眼眸渐清,意识渐醒,便带着怒叹了口气,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说道:“平帝虽以软弱著称,长期治国也只懂休养生息,但凡是有不从之人,异心之臣,皆遭暗杀或暴毙而亡,由此可见,平帝为人执拗阴暗且杀伐果断。”

知晓自己在说人家父亲坏话的云清房偷着撇了一眼平玄,发现此人神情并无太大波澜,便继续说道:“我于康城有一挚友,前日寄来书信,信中言康天帝正大肆征兵买马,意欲攻打安定两都……我猜想,平帝恐早已知晓此事,故而命你先行吞并定国,再借你之力,或有可能一举拿下这天下。”

清醒过来的平玄静静地听着云清房的娓娓道来,他虽只是皱眉看着手中的茶杯,心中却早已震惊不已。

此人殚见洽闻,对世事明目达聪,通晓政事,且能入木三分。

但就是这样一个知晓万事之人,他却从未听过此人的名号,甚至派人去查,也无一点踪迹……

正如云清房所言,他的父亲——平业帝,确是这样一个道貌岸然、惺惺作态之人。

幼时对他是动则打骂。功课未进,不许出玩,不许会友,更不许……见他母亲。直至母亲亡故,他才彻底抛弃了自己。

这才使得那人许诺予他皇位之时,平玄才会选择相信了他,妄图以这次出征换来父亲的一丝真情。

再后来,直到那日他躲在母亲宫殿,偷听到父亲的那翻话后,才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暴君……

此次他虽抗旨出征,但毫无疑问惹怒了平业帝,恐怕也是自身难保,若是此人有破局之法,倒……或可一试。

不管如何,总好过叫他重返旧辙,亦或是锒铛入狱的好。

若他当真交付真心,便正好将人留在身边,若他是虚情假意,便……叫他身首异处。

良久过后,就在云清房以为他不言,是不想自己多管他的家事,暗自失望正要起身时,又被那人一把拉到了面前。

“你刚所言,均为我心中所想……云清房,若是你能化解此次之难,往后,我平安之便视你为心腹之臣……”

“如你所言,自此,君臣两不疑。”

平玄的目光来得真切,承诺来得坚定,这无疑叫云清房的心中愈发壮志昂扬。

怀着满心热情的云清房轻咳两声,便转身走向三国疆域图,抬起手指着平都所在之处说道:“平国虽于三国之内财力最盛,但重文轻武,以至兵力不足,相较于底蕴深厚之康国,若战易败,而定**中虽多为女将,但灵活多变,善于排兵布阵,若来人进犯,亦可叫其自损八百。”

说罢,转身看向就站在身后的平玄,犹豫了一下才将袖中的书信拿出递给了他。

而这书信中所写,正是言明康国有起兵之意,但写信之人话语亲切,除去提醒,大多是关心问候,六月的天问人是否加衣,成年的人问其是否吃饱,明明是欺负他人者却问是否遭人欺。

尤其是这第一句话,看的叫人尤为不爽。

“子欢,院中合欢盛以,每每于树下煮酒之时,便想起你我同在树下之景,故思之更甚。”

等其看完信,正准备拿回来的云清房,却眼睁睁的看着这人将自己的信折成一团,抓在了手里,不仅没有要还给他的意思,看这样子,还想要占为己有?

“你接着说。”手中握着纸团,脸上已经没了喜色的平玄转移了话题。

愣了三秒的云清房默默为自己的信做了个哀悼,眨巴眨巴眼睛便接着说道:“定安帝与你母亲为舍命之交,又自小看着你长大……虽因他人挑拨,你与她或生嫌隙,但我想,只要殿下开口,定安帝必会应允同盟。

”若是安定二国结为盟友,康国便也不足为惧。此次出征,若是殿下不去,定也有他人前往,尚不言平业帝如何打算,此番唯有殿下出征或可解三国之乱。”

云清房一语点明玄心。

明明破局之法如此容易,但对于已经做过帝王的平玄来说,却难如登天,是他心绪狭隘,才没有想到这最简单的破局之法。

母亲亡故后,姑姑曾孤身一人千里单骑只为带他离去,但那时的他还蒙在鼓里,便听信了父亲的挽留之词,还对姑姑恶语相待,这么多年他也从未前去看望,此番若是为心有所求才去见她……

平玄实在不知,如何面对……

但不管其他,现如今唯有结盟方为上策。

随后的一个时辰,云清房既告知了平玄这破局之法,又为他谋划了这夺取天下之宏图大计,可谓是尽心尽力,倾其所有。

一个时辰后,云清房长舒一口气,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清房,你……可有表字?”沉默良久的平玄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云清房虽感到疑惑,但也只当是君臣之间增进了解与信任的助力,便答道:“有……子欢,是我的表字。”

“子欢,可有深意?”

“云浮于天,举手难触,清出于泥,洁净不染,二字合一,过于出尘远离凡世,但欢字却沾染烟火,听起来……像个活人。”

听此人认真的解释,平玄不禁弯了嘴角。

“子欢……是个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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