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不能的游宽先生又不知从哪里搬出一个锅,插上电就能用,还真是个火锅神器。
奚应帘接了盆水,把白菜细细掰开,一片一片地洗。厨房另一边,游宽从冰箱拿出一袋火锅丸子,还有几块肉。他刀功不错,一片片切下来有模有样。
两个人都空不出来手,游宽收拾好食材,掏出手机看眼时间,快六点半了。
他收好手机,正打算开始炒火锅底料,转头一看奚应帘,差点没笑倒在地上。
“哎,小溪,你这菜洗了多久啊?”
奚应帘手上还沾着水,闻言,怔愣抬头,几缕碎发贴在脑门上,大概是被洗菜水打湿的。
他这回没体会出笑点,呆呆地问:“半小时吧,怎么了?”
游宽在嘴上比个拉链:“没事,这菜太难洗了,我来。”
奚应帘想着,确实难洗,他都换了好几盆水了,菜梗还发着黄。
于是他心安理得地擦干手上的水。
游宽凑过来,三下五除二,搅弄几下盆里的水,就把白菜捞出来盛在盘子里。
奚应帘指指白菜梗,好奇地问:“发黄也没关系嘛?”
“这是氧化的,你要不喜欢掐掉就行。”游宽顺手擦干水,转头又去冰箱翻出来一小包火锅底料。
奚应帘这才反应过来游宽在笑什么,倒真是人各有所长,游先生无所不长。
他凑过去一点,问:“有什么任务能交给我嘛?”
游宽开了火,锅子冒出点刺啦的声气,他把火锅底料往锅里一放,顺嘴道:“小溪专心等饭,无聊可以去看电视。”
这话逗得奚应帘一乐,笑道:“把我当小孩呢?”
“哪有?奚先生无聊就帮我把菜端出去。”游宽求生欲极强地找补,看奚应帘打算端起一碗葱姜蒜又立马道:“哎,那是调料,端肉就行。”
奚应帘摸摸鼻子,随手捧着碗肉就往客厅滑去。
游宽摇摇头,面上不自觉也挂着笑。
炒完火锅底料,游宽端着鸡汤往锅里一倒,大功告成。
奚应帘十分自觉地拿了两幅碗筷,菜品不多,如今全摆在桌上,一眼望过去,感觉还算丰盛。
游宽打开冰箱门,对着客厅里的奚应帘问:“喝酒嘛?”
冰箱里摆的一大堆威士忌,奚应帘实在印象深刻,他犹豫一会儿,回道:“一点点。”
眼见游宽拿出来一瓶鸡尾酒,粉色包装,一看就不醉人。
上次游宽煮红酒,奚应帘就没喝多少,他思考片刻,还是选了瓶度数低的。
味甜,香气又浓。
看不是威士忌,奚应帘悄悄松口气,他就怕自己醉了发酒疯,那他一张俊脸,怕是直接跌价千万。
两人不急着动筷,火锅里咕噜着香味和热气,游宽替奚应帘倒了杯酒,解释道:“这是朋友自己弄的牌子,市面上几乎买不到。不金贵,味道却不错。”
火锅味重,奚应帘闻不到酒香,只抬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酒液荡入喉肠,余下满嘴馨香。
不懂酒的人也得叫一句好。
奚应帘仰头又喝了半杯,只蹦出一句:“嗯!好喝!”
逗得游宽笑吟吟地望他,替他在锅里涮了片白菜:“你要的蔬菜。为兄算是赔过罪了?”
奚应帘摇头晃脑,打趣道:“只有饭还不够,得敬我一杯酒。”
这话只是开玩笑,谁成想,游宽给自己杯中斟满,一仰头,喝尽了。
举杯问他:“小溪可原谅为兄了?”
他声音被酒液浸润得清亮,像是首长笛奏出来的曲子,比杯中酒要醉人得多。
奚应帘吃口菜,心想,这样的天上人,谁舍得生他的气?
嘴上也硬气不起来了:“小溪如何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
两人嘴里扯着之乎者也,虽说只是为了开玩笑,可配着灯下美人,庭中清月,门外残雪,在往后细数多少年,都难得有这样美好的日子。
不必对影,只加上明月,院中就有了三人。
两人吃完饭,都没心思收拾碗筷,把东西往厨房一堆,就坐在沙发上聊天去了。
“等下次我来,就给你买个洗碗机吧。”奚应帘揉揉肚子,有气无力地说。
游宽轻笑几声:“我在这儿谢过奚老板了。”
奚应帘喝了点酒,嘴上,脸上都像擦了胭脂,落上几丝绯红。他挣扎一会儿,重新坐起来,认真地对游宽说:“我说认真的,我下次还想来。”
一句话打得素来沉稳的青年猝不及防,咚咚几声,竟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魂魄像是滑进一片深潭,爬不出来。
游宽说不出这是什么感受,他不懂,他看不清,最后只是愣愣盯着面前的人,忍俊不禁,嘴角扬起一抹笑。
两个人都喝醉了似的,只看着对方发呆,谁也不知道彼此在想些什么。
最后还是游宽先开口:“你想来,我随时欢迎。”
不似承诺,只是一句平常的话。说完他就转了话头:“看电影嘛?”
“看。”奚应帘装作若无其事地别过头,又问:“看什么?”
游宽想了想:“要不听会儿戏?我这有张修复过的录像,是梅兰芳老先生的演的《霸王别姬》。”
还是他母亲去年寄过来的。
回忆总来得突然,奚应帘想起他们刚认识那会儿,有一天他晚上回来正好看见客厅的电视上放这霸王别姬的折子。
他霎时间来了兴趣,又颇有些想不通,游宽看起来可不像个戏迷。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
游宽思考片刻,反问道:“戏迷都长什么样呢?”
这问题奚应帘也不知道,他摇摇头:“可能都比较沉稳?我刚遇见你的时候,你倒是像。”
那时游宽话不多,穿这件黑色大衣,立在这白房子前,像是一副水墨画。
如今跌入凡尘,倒还是像画,却成了细笔勾勒出的丹青。
游宽笑着说:“那真是太难了,我如今在你眼里就这么不沉稳。”
奚应帘默不作声,容游宽自己去回忆他白天肆无忌惮的笑声。
“我妈是个表演京剧的。”游宽解释。
他从出生开始听戏,一直听到上小学,后来和祖父一起住在国外,却任旧保持着这个习惯。
家学渊源,奚应帘脑海里冒出这俩字,登时肃然起敬,对游宽的家人更多了几分好奇。
游宽从茶几低下的盒子里,摸出一张光碟,就开始放影片。
两个人并肩坐在沙发上,看得格外认真,偶尔游宽开口介绍一下:“这是梅老先生六十多岁的作品了。”
这话听得奚应帘一怔,六十多岁还能这么精神,身段先不说,只声音就足够让奚应帘惊诧了。
这得是练多少年的老功夫啊?
他又想到了自己演的戏,暗自摇头,想着,这娱乐圈里的匠人精神几乎消失殆尽。
他喜欢演戏,平常表现在那些大导演眼里已经是格外敬业,如今一想到梅老先生可能付出的功夫,登时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太懒惰。
游宽不知道奚应帘在想什么,等一场戏放完,分针已经转了快一圈。
“啊~”奚应帘伸个懒腰,半天不动,浑身骨头都嘎吱嘎吱响,他半死不活地瘫坐在沙发上,一只脚碰着游宽的大腿,从远处看,两人像是缠在一块。
“睡觉?”游宽问。
奚应帘今天运动一天了,按理说确实会累。他打完哈欠,眼见淌出滴泪来,亮莹莹的,正挂在睫毛上。
奚应帘不知想到什么,眨巴几下眼,泪落下来,灯光下像颗钻石:“睡!”脑子却在算,他这么几天下来,得胖个多少斤。
这一算就想到了曾明志,要是他在这儿,自己的安生日子又要大打折扣。
说曹操曹操到。
他还没来得及起身,沙发上的手机就飘来一串铃声。
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奚应帘拿起手机趿着拖鞋,往楼上走,游宽在烧热水,要是今天不把厨房的碗洗了,明天就是场终极灾难。
“喂?”奚应帘想睡觉,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曾明志:“雪停了,后天就有航班,我给你买了票啊。”
奚应帘一下子清醒过来,这几天他住得有些得意忘形了,差点忘记自己还有一大堆的工作要忙。
瞬间没了好心情,和曾明志东拉西扯半天,才定好回去的时间。
他这边刚说妥,却不知道怎么和游宽提起这件事,踏着小碎步,往厨房走。
无所不能的游兄正在洗锅碗瓢盆。
游宽洗第一遍,他找了个盆,替他洗第二遍。
两个人都有些累,没有过多交流。
碗被倒放在台面上,水蜿蜒成几副地图。
游宽不知道刚才他接了谁的电话,却多少看出来他的失落,奚应帘没主动提,他便没出声。
奚应帘知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但他舍不得,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只是成年人关系淡,一分别也许就是天涯陌路,后会无期,他不想这样,又不确定游宽是怎么想的。
“游兄,”他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闷,“我后天就走了。”
游宽动作停顿片刻,笑着说:“那你有空得常来玩啊。”
奚应帘收了最后一个碗,下定决心:“明天陪我喝酒嘛?这回要威士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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