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你问我,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我或许会回答你:活着。
先活着,才能继续回答剩下的问题。
我们的故事,从一条滔滔奔流的大河开始。
在梧国的东方,有一条大河,叫做芒河。
芒河日夜奔流,穿过一个个村庄。
这些散布在河岸的村庄,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市镇,市镇里的街市有各种店铺,其中最大的,是一家李记中医食肆。
梧国的河流很多,水网密布,但最大的河是芒河,河水东流向江海,江海交会处的山,叫东山。
东山上富丽堂皇的皇宫,就是梧国政权的最高峰——皇庭。
梧国皇帝杨铎,十八岁登基,已经在位十年有余,用满朝文武的话说,皇帝将梧国治理得政通人和,百废俱兴。
百姓安居乐业,皇朝走向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黄金时代。
用翰林学士温如海的话来说,可以媲美史书中记载的那个大唐盛世了。
若果真如此,在这样的国家、这样的时代、这样的村庄中生活,本应该是世外桃源式的好日子。
但对于刚满十八岁的林华来说,好日子似乎总是离她很远。
十八岁估计差不多,但生日是哪一天,林华自己也不知道。
她是七八岁才来到这个叫做金湾的村庄的。算起来,在这个小村庄生活了十多年了。
三岁那年,林华和父母一起出门看花灯。
梧国的正月十五是个大日子,花灯挂满了整条街。
礼部侍郎林不贰走在妻子旁边,三岁的林华被母亲拉着手,一家三口和身后跟着的两个仆人,一起走在人群中,看着花花绿绿的灯盏。
突然,一辆马车狂奔而来,冲向看花灯的人群,将街市里的人群冲撞得四散奔逃。
那辆马车仿佛是专门盯着林华一家一样,对着林华的父母驶来。母亲紧紧抓着林华的手,低头想抱起她,却没看到迎面而来的烈马正对她扬起蹄子。就这样,林华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踩落在马车之下。
她松开了林华的手。
马车中伸出一只手,抓起林华的衣领将她拽上了车。
林华的父亲林不贰看妻子倒地,连忙抢上前去扶她,在他眼皮底下,小小的林华就这样在人堆中被马车带走了。
林不贰慌忙扶起妻子,见她额角上的伤口汩汩流血,急忙给妻子按压伤口,一转头寻找女儿,女儿却不见了。
林家一起跟出来看灯的两个仆人,居然也被这阵慌乱冲到了街边,等他们赶过来,夫人命在旦夕,小姐已然失踪。
林华不知道,带走她的人叫马建安,也在礼部任职,是父亲的下属。因为一桩没有办好的差事,他被身为礼部侍郎的林不贰训了,怀恨在心,买通这个马车夫,制造了这次马车冲撞事件。
他算计得相当成功。
先了解了林华一家看花灯的时间和街市。
安排马车夫事先在林华家门口看见了她父母的长相。
马建安将林华带走的时候,坐在马车中并没有露面,没人知道马车中的人是他。
随着马车的疾驰,林华被带到了城外。
在城外,林华看着这个带走她的人面带微笑地走出马车,一手拿着钱袋,另一只手背在身后。
马车夫笑眯眯地准备接过报酬,没想到对方突然出手,刀光过处,马车夫被一刀毙命,斜着身子倒了下去,血喷了一地。
可怜这个被收买的马夫,还以为驾车撞人就逃跑的这单生意,报酬到手。
他是槐国人,反正银钱到手就要回国,谁也找不着他。
林华在车上看着这一幕,三岁的小女孩,吓得连哭出声也不敢。
马建安回过身,对赶车的马再来一刀,那马被砍了脖子,和它的主人一样,死了。
林华看着这个面不改色的人,走到不远处的大树旁,解开之前备在这里的一匹马,上马扬长而去。至于身后歪斜的马车,车上的林华,他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小小的林华,就这样被扔在马车里。
直到天色将晚,一对卖菜的夫妻经过,听到这辆倒在路边的马车里传出小女孩低低的哭声,上车一看,发现了蜷缩在车厢角落的林华。
他们将林华抱下车,给她吃了一块他们带出来当干粮的饼,问她来自哪里,要不要送她回家。
林华看他们表情和善,便将自己和父母看灯,遇到马车撞人,自己被带走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三岁的孩子,将事情大致说清楚了,这对夫妻决定去城中看看,为林华寻找父母。
就在他们抱着林华返城的途中,一队出来打劫的槐国人经过这里,顺便将这对夫妇也打劫了。
可怜这对老实本分的夫妻,身上仅有卖菜得来的一点小钱,就这样没了。
那些槐国强盗见钱不多,索性将这对夫妻和林华一起掳走了。
他们在路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逼着这对夫妻为他们洗衣做饭,有一天,有个盗贼凌辱了这个女人。
丈夫看着妻子受辱,怒发冲冠,拿起一把菜刀杀向这个贼人,结果被强盗们乱刀砍死。
妻子又羞又愤,一头撞向路边的大石头,也死了。
三岁的林华,被扔在了路边。
看着强盗们越走越远,看着路边这对死相惨烈的夫妻,她这次是真的吓得不敢哭了。
路旁还留着一些强盗们不要了的烂果子,一些残羹剩饭,林华靠这些活了下来。
她拖不动这对好心的夫妻,便捡了些树叶盖在他们身上。
直到第四天,一个私塾先生经过这里。
这位老先生看到林华和地上盖着树叶的两具尸体,连忙让书僮在路边刨了一个坑,将这对夫妻简单地埋葬了。
他将林华带回了家,对老夫人说了路上的惨状,老夫人看着林华,心痛不已,他们收养了林华。
直到四年后,老先生逝去,老夫人不久也随之而去。
临终前,她将林华托付给自己娘家的侄子,于是林华被带到了这个小小的村庄:金湾村。
在金湾村,林华跟着老夫人的侄子一家生活,他们经营着一家小店,卖些日杂用品。七八岁的林华已经认识不少字,还能够帮着这户小康人家算算账册,老夫人的侄媳妇很喜欢林华。
金湾村在芒河边,四季分明,风景优美。林华成了这户王姓人家的女儿,和他们的小儿子一起上学堂读书。
老夫人生前交待侄子,将来收养林华后,不要改她的名字,因为这是她与生身父母唯一的联结了。如果有一天她的家人来找她,通过名字就能找到。
侄子遵从了老夫人的意愿,所以林华还叫原来的名字,只是户籍落到了王姓的人家。
林华又过了几年平安快乐的日子,和养父母及弟弟相处很好,他们都把她当做家人。
而一场大火,夺去了养父母的性命,弟弟也未能幸免。林华出门送一单货品给旁边的村子,逃过一劫。
等她回到家,看到救火的乡亲和烧成废墟的家,林华欲哭无泪。
在乡亲们的帮助下,她埋葬了养父母和弟弟的尸体,在废墟旁搭了一间木屋,生存下来。
念书是不可能了,十一岁的林华学着自己种菜拿到集市上卖,勉强糊口。
善良的乡亲们也时常接济她。
就这样,她长到了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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