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诞下,宰相府里欢庆了好几天。
朝堂看上去非常稳定。
民间,有十八岁女儿的人家,也喘了一口气。
林华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她每天将自己的脸涂点黑灰,像是天生黑皮肤;隔天洗一次头发,但若是出门,必定在头发上撒些草屑;衣服故意弄得皱皱巴巴,看上去有些邋遢。
今天,她要出门去街市,将最近的积蓄换成日用品,再买几本书。
芒河边小路蜿蜒,初夏的风迎面吹拂。路边的阳光中,金色的蒲公英闪闪发光。
一个青年男子跟在她身后不远处,保持着距离。
林华敏锐地发现了后面的人,转到了另一条杂木成林的小路。
身后的那个人见林华发现了他,停在路边不走了。
林华从杂木林出来,走向街市。
等她到达街市,一个青年男子好整以暇地站在路口等她。
一身黑色简装,严肃挺拔。
“姑娘,我就是跟在你后面的人。”
“小生姓郑,单名一个寅字。”
林华朝他打量一眼:“既如此,为何之前不说?”
郑寅解释:“我是李记的客人,受李沐霖所托,保护姑娘,本来没想现身。”
“既然姑娘起了防范之意,不如我说明白更妥当。”
林华惊讶,为何李沐霖要请人保护自己?这个郑寅又是什么来头?
事情还要从马建安在李记门前上演了那出勤政爱民的戏码说起。
那天就餐的客人中,坐在角落位置冷眼旁观,没有跟着众人一起狂热追捧的,就是这个郑寅。
李沐霖用眼角的余光发现了他。
席终人散,客人都走光了,烟尘中,马建安的大部队也走了,郑寅还坐在那里。
李沐霖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示意他伸出手来,为他搭脉。
郑寅伸出手,李沐霖为他诊脉,渐渐皱起眉头。
郑寅看着他紧锁的眉头,淡然笑笑。
“敢问掌柜,尊姓大名?”
他估计这个年轻人是这个李记的店主。
“李沐霖。”
“我叫郑寅,通州人氏。”
李沐霖点点头,继续诊脉。
半晌之后,皱起的眉头慢慢松开。
“还有救。”
“怎么可能?”郑寅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沐霖,他的伤已经没有治愈的可能,多少郎中都拒绝再开药,实属药石无医。
“很难,但是我可以治。”
李沐霖言简意赅,取过纸笔,写下一个方子,让伙计去抓药。
郑寅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还有生机。
“郑先生不妨在小店住下,等治疗结束再走不迟。”
郑寅连连点头,对李沐霖深深一揖。
郑寅自小中了一种毒,已经深入骨髓,李沐霖用温和的拔毒方法为他解毒,除了口服煎剂、针灸排毒、药浴祛毒,还加了食疗的方法。
经过三个月的治疗,将他体内的毒素基本清理干净。
简直是天下名医之最呀。
郑寅接受治疗前问过李沐霖:“诊金药费几何?”
其实这是救命之恩,钱远远不够。
李沐霖回答:“分文不取。”
不但分文不取,还贴补了药材食材人工种种。郑寅知道,其中的药材食料,不乏名贵品种。
他既不问郑寅家世,也不问如何受伤。免费医疗,供吃供住。
天下哪有这等好事?但郑寅觉得,就有此等好事,在这个李记食肆。
他信任李沐霖。
三个月疗程结束,李沐霖对郑寅说道:“好了,毒素已经基本清除。”
郑寅拿出一只玉佩,对李沐霖说:“此玉乃我家传宝物,见玉如见人,请李兄笑纳。”
李沐霖摇摇手,说道:
“郑兄不必如此,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有一事相求,如果郑兄不急着离开,能不能帮我保护一个人?”
郑寅不急,他有的是空闲。
“李兄要我保护何人?”
“金湾村,林华姑娘。”
这便是郑寅跟着林华的理由。
郑寅在金湾村李记租的房子和林华家周围巡视好几个月了,林华不知道而已。
她除了菜地、家中、王奶奶家,偶尔去街市。
要不是今天郑寅主动说明身份,林华还不知道自己被人保护着。
她朝郑寅弯腰行礼:“如此,谢谢先生了。”
郑寅连忙还礼:“应该的,我答应李兄了。李兄是我的救命恩人。“
李沐霖?这个李记食肆的掌柜,近一年来,将林华的菜尽数收购,对金湾村的乡亲们也多有帮助,如今金湾村的好多菜农提起李记,都说仁义。
他为什么要如此关照我呢?
林华想不通这个问题。她对郑寅说:
“先生,我想去李记问个明白,先生愿意一同前往吗?”
郑寅也好久没有看见李沐霖了,欣然答应。
两人来到李记,照样是门庭若市、食客盈门,生意兴隆得让林华觉得,金湾村整个村子的菜,都不愁销路不畅。
其实李记就是生意再兴隆,也用不了一个村庄的蔬菜。不过李沐霖为了将金湾村的菜尽数收购,用了不一样的办法而已。
他将收来的菜加工成菜馅,包成包子,放在食肆地下的冷库里,分批销到了特别喜欢吃素菜包子的宋国宫廷。
李沐霖正在柜台后忙着,他将今天的菜单一一过目后,交给后厨。见到林华和郑寅一起来到食肆,便知道了林华的来意。
因为生意太好,所以李记又扩张了店铺。
“二位,请随我来。”李沐霖将林华和郑寅领到不对外营业的雅间。
这雅间不大,但是布置得简约舒适。
林华向李沐霖施礼:“多谢李掌柜照拂。”
李沐霖赶忙回礼:“姑娘不必谢我,我也是受人之托。”
林华赶紧问:“掌柜受何人之托?”
据林华所知,自己在这世间辗转,落脚金湾村,除了记忆中不知身在何处的父母,还有什么人如此关照自己呢?
这个李记食肆,从收购自己的菜,到请郑寅保护自己,事事想得周全。
却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让自己感到困扰或不安。
李沐霖为林华和郑寅各斟一杯茶,为难地说:“这个我真的不能说,请姑娘见谅。”
“不过托付我的人没有任何恶意。他只有好意,请姑娘放心。”
林华见他为难,也就不再追问他口中的这个“他”或“她”是什么人。
“既然如此,林华谢谢李掌柜,也谢谢郑先生。”
李沐霖和郑寅连声说不用。
喝了几杯茶之后,李沐霖示意郑寅伸出手。郑寅伸出手来,李沐霖细心诊过,含笑说道:“完全好了,余毒已清。”
郑寅欢喜地笑笑,对李沐霖再次拱手相谢。
林华瞧着他们,也不多问。这两个人恐怕也不是太熟识,但相互信任,就像很多年的老朋友。
她要去街市买日用品,还要去书坊,就让他们好好聊聊天吧。
李沐霖和郑寅看着林华离开的背影,两人脸上都是一副凝重的表情。
郑寅问道:“李兄,你真的不能告诉林姑娘真相吗?”
李沐霖反问郑寅:“郑兄,何来真相?我从来没对你说过什么吧?”
“确实没有。你只让我暗中保护她。”
“因为我也不知道什么真相。我接到的指令就是来这里,以开食肆的名义,保护她。”
“别的一概不知。”
李沐霖对郑寅知无不言。
“何人能够劳动李兄?”郑寅好奇问道。
李沐霖答道: “一个我无法拒绝的人。”
“也不敢拒绝。”
“不过这些日子看下来,林姑娘是个好人,这个任务我很愿意执行。”
郑寅收起好奇心,郑重地对李沐霖保证:“李兄,我尽我所能,保护林姑娘。”
而此刻,正当李记食肆里的李沐霖和郑寅谈论着这个芒河边的市镇的时候,遥远的梁国,皇帝郑孜,正对着跪了一地的太医们发怒:
“你们这帮蠢货!治了这么多天,皇后还是沉疴不起!朕要你们何用?再治不好,将你们通通宰了!”
病榻上气若游丝的皇后,费力地抬抬手指,宫女见状,赶紧禀报:
“陛下,皇后醒了!”
郑孜赶忙上前,蹲下来看着皇后蜡黄的脸,眼泪差点掉下来。
梁国皇帝爱妻如命,后宫只有一个皇后,没有其他妃嫔。
这个杀伐果断的梁国皇帝,在皇后面前,向来是一点脾气都没有。夫妻俩鹣鲽情深,三十年来从未红过脸,是皇室夫妻中另类的存在。
皇后攒足力气,对皇帝说道:“不要为难太医。”
“皇儿不知在哪里,身上的毒不知道解了没有,臣妾现在好想见到他。”
一番话说完,累得气喘吁吁。
郑孜欲哭无泪,当皇帝又怎样?当皇帝,能保证皇后的病马上治好?能保证皇儿的毒能解?
苍天在上,我郑孜自认勤政爱民,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为什么如此倒霉啊!
他转身走到殿外,对宫人们说:“放信鸽,通通放掉,让太子回来!派出人马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几天后,一只鸽子落到了金湾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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