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同她们理论?”待走远了,方棋开口问起方才赵泽阻拦他的原因。
“同她们争吵,败坏的只有你自己的名声,她们却是无所谓。你同她们争吵岂不是你自己吃亏?”
“好名声难不成能当饭吃?我要一个好名声做什么?”方棋对自己的名声好坏与否完全不在意,“有些人,你忍了他,他还以为你好欺负,下一次只会更加得寸进尺,我不能让那两个人觉得我好欺负!”
方棋这个时候终于想到赵泽的秀才身份,“还是说你觉得我和她们争论会丢了你的脸?你们这些读书人是不是脸面都比天大啊?”
“我没有这样想。”赵泽为自己解释,“我只是觉得她们想说就让她们说吧,对我们也没有影响,反正过不了多久也该到每三年服一次徭役的时间了。”
“服徭役?”方棋不明白赵泽说着说着怎么把话题拐到“服徭役”这上面来了,“这和服不服徭役有什么关系?”
“我那位已经断绝关系的叔婶之所以一直不同意分家就是为了免除他们三个儿子服徭役。”说到这里,赵泽抬头问方棋,“你是不是忘了朝廷设下的家里有子考上秀才,全家男子可以免服徭役这条规定了?”
“家有两名十六岁至五十岁的身体健全的男子,要有一名男子服徭役;家中有三名符合条件的汉子,要有两名汉子服徭役;家有四名符合条件的汉子,要有三名汉子服徭役。我和赵家断绝了关系,赵老婆子的两个儿子又没有分家,小儿子家的三个儿子也没有分家,赵家有六名符合条件的男子,赵家今年要出五个汉子服徭役。”
“王婆子的两个儿子全部符合条件,她家今年会有两个男子要外出服徭役。”
“难道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吗?”弟弟未出生之前,他家里只有他爹一个汉子,方棋长这么大一直没有接触过服徭役这方法的事情。
“不想让家里的汉子外出服徭役,家里可以去官府交免去徭役的银子,一个人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寻常人家一年开销也就只有二三两银子,免去一次徭役的钱抵得上寻常人家四五年的开销!
“是啊。”赵泽兴趣盎然地点了点头,想到不久之后赵家就要发生乱子,他非常期待看到赵家互相攀咬的混乱场面。
“你好像在幸灾乐祸。”方棋注意到赵泽的声音中带着笑意,歪头去看他。
“对啊,我在幸灾乐祸。”赵泽爽快地承认了,他就是想看赵家的热闹,他就是在幸灾乐祸,“我没有考上秀才之前,家里一直是我那位断绝关系的爹去服徭役。”
他那位亲爹就是在某一次被父母逼着去服徭役,被派去和其他人一起挖河道时差点累死,回到家里不顾父母和兄弟的反对执意要将他送去书院读书,说不想让儿子以后长大受徭役的苦。
想到那位愚孝的亲爹,赵泽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低着脑袋再度变得沉默。
方棋见他突然沉默,猜到赵泽沉默的原因,轻声问他,“阿泽,你在担心你爹吗?”
“……”赵泽不愿意承认,他对他爹的感情很复杂。
顶着父母的咒骂和兄弟的冷眼拼命干活供他读书的是他,考上秀才后高兴地抱着他痛哭的人是他,可双腿受伤后最先抛弃他的人也是他。
赵泽敬他,爱他,可……也怨他,气他,恨他。
良久,赵泽开口了,“那个人已经不是我爹了。”
“他已经不是你爹了,那你还担心他做什么?你吃饱撑着了?”
“我……”赵泽哑言,他想反驳可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你气他怨他,就看着让他栽跟头呗,你好解解气。你努力站起来,到时候让他后悔也没地方后悔去。”方棋开口安慰他,“不看到你爹娘后悔抛弃你的样子,你永远有个心结。”
“……”赵泽苦笑,“是,你猜得真准。”
他的心结难解,他真的……真的……
“那是,我猜得准着呢!”方棋转而安慰起他来,“你也别想些有的没的了,现在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配合长生医馆的老大夫把你的腿治好。”
“在家里闲得无聊时就看看书,喂喂鸡鸭鹅,去门口河边钓钓鱼,打发一下时间。”让行动不便的赵泽洗衣服做饭,方棋也不想这种事情了,等赵泽治好了双腿再给他安排其他事情。
“嗯。”
***
赵泽针灸结束后,两人在镇上吃了两碗面,回到村子已是中午。
想来大家都待在家里了,方棋两人在路上没有遇见一个村民。
两人刚到家,意外发现家门口不知被谁放了四五捆用草绳绑好的绿叶菜和三四袋装着二三十斤糙米和面粉的布袋,更甚至还有人放了一长条的猪肉,约摸着两斤重。
“这是怎么回事啊?是谁把东西放在咱们家门口了?”
方棋和赵泽面面相觑,两人皆是一脸迷茫。
随后两人看到桂花姨从不远处走来,脸上的表情似乎很不好看,看样子是特意来找他们两个人的。
赵泽想到对方的来意,开口让方棋将门口的东西提进去不要再出来,他则坐在原地等着桂花姨走过来。
方棋看了看不远处脸色难看的桂花姨,意识到来者不善,虽然他并不知道桂花姨脸色难看的原因,但还是不免担忧赵泽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你一个人可以吗?”
“嗯,你快进去。把院门打开,你待在卧房里不要出来。”赵泽催促道。
方棋见桂花姨越走越近,匆忙捡起门口的东西进了门,留赵泽一个人应付。
方棋躲在卧房,偷偷打开窗户躲在窗户下支起耳朵想要偷听两人的谈话声,可桂花姨和赵泽的声音时强时弱,他根本听不清他们说话的内容。
过了差不多一炷香,方棋听到轮椅的轮子转动的声音,抬头从窗户往外看,没有看到桂花姨的身影才跑出门把赵泽推进院子又将院门关上。
进了堂屋,方棋询问起桂花姨的来意,“我看桂花姨刚才好像很不高兴,她来找你做什么?”
“族长和村长宣布被选中可以免缴家中田地赋税的名额中没有桂花姨一家,她气不过,来问问我是怎么回事。”赵泽淡淡地开口解释道。
“那你是怎么解释的?”方棋追问,“难道以前桂花姨家的田地都可以免交赋税?”
“嗯。”赵泽颔首,“所以这次她很生气。”
“这,这些……”方棋卡了壳,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可这……”
难得看到方棋也有结巴的时候,赵泽不禁勾了勾唇,“我说这次的田地免税名额是村长和族长决定的,和我没关系,她生气也没有用。我是废人一个,还要养活自己和夫郎,管不了谁家的田地可以免税,谁家的田地不可以免税。”
“我可不是你的夫郎,在你心里,你的夫郎另有其人吧?”方棋打趣道,“我以为桂花姨找你是因为其他事情。”
赵泽无奈笑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天底下利来利往,再好的关系也要有利益捆绑才会更紧固,以前她和我娘是朋友,所以她家里的田地可以免税,她和我娘的关系也就更好了,两家也走得越来越近,还说要当儿女亲家。”
在决定将二十亩免税田地的名额给出去时,赵泽对于桂花姨的反应就早有预料,“如今我爹休妻另娶,我娘改嫁了,我成为了残废,两家的关系早就和往日不同了。”
“那些原本对我们爱答不理的村民忽然送东西给我们,可能也是因为他们家的田地被划进了那二十亩免税田地中。”
“哦~”方棋恍然大悟,开玩笑地和赵泽说道:“怪不得那个甜哥儿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原来是我无意中占了他的位置,我要趁早为他让位置啊,不能因为我拆散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赵泽听了不由蹙起眉头,他和甜哥儿算什么苦命鸳鸯,不过是双方父母之间的玩笑话和人正常趋利避害的本能,他现在这个样子哪能拖累甜哥儿,“就算你让出位置,我和甜哥儿也不可能在一起,而且,你让了位置,你能去哪?”
“天大地大,哪里容不下我?”摆脱了流民身份,他到哪都可以养活自己。
听到方棋也要走,赵泽心中不免生出难言的郁气,“你想走就走,又没有人拦着你。”
方棋一看赵泽会错了意,笑着和他解释道:“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走的话了?在你的腿没有治好,你没有重新站起来之前,我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离开。”
“我刚才之所以说那些话,不过就是想提前把话说清楚,让你知道我不是故意占着你夫郎的位置不走,害得你和甜哥儿不能在一起,以免你以后心里记恨我。”
赵泽摇摇头,“我不记恨你,我和甜哥儿也根本不可能成为一家人。”
“你说的可是真话?”
“真话。”
“当真如此?”
赵泽无奈地点了点头,“当真如此,若有半句虚言,让我不得好死。”
“那我就放心了。”听到想要的回答,方棋开心了,“要是我把你照顾到双腿可以重新站立,你扭头和你那宝贝甜哥儿一起算计我,那我可就太惨了些。”
“你去窗台前拿些黄小米喂喂家禽,我把村民们送来的东西拿到厨房,今天咱们蒸米饭吃。”
看到方棋重新恢复乐呵呵的样子,赵泽的情绪也不禁被他感染,脸上不知不觉间挂上了笑容。
“好,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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