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回

“先生怎同冯渊一样关心他人宗门之事……”

“源深真人的无为功博大精深,自创的云皴剑法更是怪伟跌宕,剑法中有山有水,有诗有画。这两门绝学,若是失传,岂不遗憾!”

秦思狂忍着笑道:“我无缘亲眼所见。你若想探个究竟,哪天找孟科过一过招便知。”

“那你觉得……我能否胜过他?”

孟科此人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岑乐与韩碧筳有过一面之缘,集贤楼的二姑娘德才兼备,性子比韩青岚柔和,比秦思狂端庄。她的夫婿怎会普通到丢进人群中都找不出来。或许他同他的娘亲一样,深藏不露。

秦思狂用手支着脑袋,非常认真地思量起来。

岑乐又道:“你曾经说过,天下能拿捏住二姑娘的,只有他一人。”

“不错。就算他不会使云皴剑法,凭他的家学,也足以对付妹妹。”

“原来如此。我还有一事不明。”

“先生请讲。”

岑乐在另一张官帽椅上坐下,两人之间就隔了张小几。他招了下手,示意秦思狂附耳过来。

秦思狂被他神神秘秘的样子逗乐了,侧身把耳朵贴了上去。

岑乐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慢悠悠地,一个字一个字说道:“你昨夜上哪儿去了?”

秦思狂的呼吸吐纳在那一刻停住了,笑意也霎时凝结。

岑乐也不着急,由上至下瞧他的眼尾,鼻尖,唇角,最后回到他一双眼睛,观察他预备如何“应付”自己。

两人就这般僵持了好一会儿,秦思狂没有回避岑乐的目光,也没有答话。岑乐点出冯渊之事都没能让他失态,然而此刻却仿佛被抓住了痛脚,一言不发。

岑乐的卧房在二楼,底下就是大街。街上行人的脚步声、说话声,从窗外传来,不近不远,声响不大。但是房内二人一句话不言,寂静无声,就显得外面格外嘈杂。

二人坐在椅子上,一左一右,皆是半个身子靠着小几,手肘相抵。他们四目相对,似乎是在较着劲,谁也不愿先移开目光。由于离得太近,不过两寸的距离,所以从对方眼睛里看到的反而是自己。

最后,到底还是岑乐先有了动作。他的右手覆在秦思狂置于桌上的左手之上。

秦思狂挣了一下,没挣开,身旁之人起码使了三分劲。岑先并非不知礼仪的人,鲜有如此举动。显而易见,他面上四平八稳,心里可是相当不悦。

秦思狂还是不说话,岑乐不想让此事草草了结,于是歪了下脑袋,鼻子在人唇边轻嗅。

玉公子难得羞耻之心作祟,被他的动作搅得不自在,侧首刚想躲开,立刻感受到手上的力道又加了一分力。随后,那人的鼻子又嗅到他的下颌、脖子,埋首在他衣襟之上。

“真香。”

过去“交手”的经历让二人都心知肚明,假如硬桥硬马动起手来,秦思狂占不了上风;在他俩严丝合缝贴合的情况下,岑乐也讨不到好。

此刻,二人隔桌而坐,手摸着手,眼对着眼,身躯离了有一尺半远——怎么看都是玉公子吃亏。

秦思狂翻了一记白眼,讪讪道:“秦某一个大男人,哪里香了?”

岑乐笑道:“当然不是人香,是酒香。”

“那又如何?”

“昨儿宋新舟在庙会上惹了些事,晚上我去花月楼喝酒的工夫,他给人绑了去。等我出去寻时,正好在沧亭客栈楼下遇见老伯。曹家的莲花白酒味独特,经久不散。孟科故意摔碎一个空壶,余香萦绕,就能替我指引方向。你今日没换衣裳,所以香味还留在身上。这酒香意味着——你昨夜也许就在沧亭客栈!”

秦思狂看了看还依旧凌乱的床榻,神情变幻了好几番。

“打我半个时辰前进门起,你心里就在琢磨?”

“那我究竟猜对了没?”

秦思狂没有答复,冷哼了一声:“您当真是胸怀宽广,海纳百川,能人所不能,忍人所不能忍。”

岑乐知道他在讽刺自己,看来是被戳中了心事,面子上挂不住。他不想与其争执,继续问道:“你……去沧亭客栈见的何人,又做了些什么?”

秦思狂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随后他起身,瞥了眼桌上的茶壶,迈开脚步。

他背手而立,右手提溜着茶壶,茶水顺壶嘴而下流入杯中。岑乐放在房中的是小茶壶,杯子尺寸也小。

“先生这茶叶不错。”

“是福祥当刘掌柜先前送来的雀舌,我那儿还有二三两。要是喜欢,送你便是。”

“先生同刘掌柜交情不错啊,他知你惧热,雀舌消暑解热,生津止渴,最合夏日适不过。”

水声停止,叶片芽头肥嫩厚实,如刀剑林立,在杯中打着转。汤色杏黄明亮,只是略有浑浊。

秦思狂执杯,踱步到岑乐跟前。

二人一站一坐,岑乐不禁仰起了头,瞧他到底准备作甚。

忽然,秦思狂俯下身,双手捧杯递到岑乐面前,柔声道:“先生,请用茶。我方才饮过,清爽可口。秦某有什么得罪之处,您别放在心上。近来炎热难耐,千万别伤了身体。”

玉公子如此低三下四、委曲求全的样子,实在是难得一见。

可是岑乐没有伸手,他甚至都没有笑。

往日春泰布庄的岑先生总是和和气气,发生任何事都气定神闲,不慌不忙。

他刚才的问话只是揣测,仅能推断秦思狂昨夜去了沧亭客栈喝酒,无法佐证是否有其他的“风流佳话”。对酒当歌,吟诗作对,谈天说地,何其平常。结果这杯茶端上来,事情再明白不过,玉公子简直是不打自招。

寻常人相处久了不免两看生厌,何况集贤楼玉公子素来风流成性。然而这人先前还言之凿凿地说心里有他,数数日子不过七天而已啊!

这番愚弄人心和情感,实在是令岑乐气结,面上自然也给不了好脸色。

秦思狂候了许久都没等到岑乐有所动作,明显是不准备借着自己给的台阶下台来,甚至永远挂在脸上,仿佛人皮面具一般的温柔神情都不见了。他深知先生这回是真生气了。

当务之急,还是得哄哄人。一时,秦思狂心头闪过百种思量。无论如何,这杯茶一定要叫岑乐喝下。

夕阳余辉从窗户照进来,屋子里光暗分明。地上、桌上亮亮堂堂,岑乐在墙下暗处正襟危坐。

一只手轻轻抵在背后的窗棂上,就在他耳旁;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撑在他腿股上。

茶杯就在岑乐唇边。

既然秦思狂两只手都在“忙”,那怎么端的瓷杯?

秦思狂咬着杯子的口沿,一双桃花眼眨了下,又眨了一下,眼睫在目下留下一排阴影。

他的眼眸和颜芷晴有七分像,只是后者态殊妩媚,前者眼神中更多的是狡黠灵秀。

岑乐挑了下眉,人仍旧未动,心却实诚地动了。

画面十分香艳,细想又有些滑稽。

岑先生和玉公子“交好”也有段时日了,房事上往往相敬如宾,偶尔兴致来了,也做过有辱斯文的事——比如去年腊月里在花月楼的雅间缠绵悱恻,难舍难分。除此之外,没怎么玩过花样。

玉公子出了招,岑先生若是不敢接,岂不丢人。

于是他张嘴含住了瓷杯口沿。

就这样当然还是喝不到茶,秦思狂叼着杯子爬上岑乐的身,双膝跪在他大腿上。高低落差让茶水一下子滑入身下人的喉间。

咕噜一声,岑乐尽数咽下茶水,接着又咽了口口水。

秦思狂终于笑了。牙齿一松,杯子掉落的时候他刚伸手抄住,就被岑乐攥住手腕。

茶是喝完了,岑先生并没有闲下来。与身上人专注于唇齿缠绵时,他不忘拿过秦思狂手里的瓷杯放回小几上。

窗户仍然敞开,秦思狂的右手还抵在窗棂上,楼下行人和车马声清晰可闻。

澄红色的光芒堪堪打在秦思狂脖子、肩膀上,其下则是一片阴暗。

原本白皙的肤色宛若蒙上了一层艳丽的薄纱,随着风的力道,翩跹飞舞,上下起伏。

他肩上应该从未受过皮肉伤,加之一直包裹在衣服下,肌理细腻,骨肉匀称,毫无伤痕。

岑乐扣住他的肩膀,二人紧紧贴合。

“嗯……”

秦思狂似是不适,又像不悦,微微挣扎。

岑乐赶忙放柔了动作,手从他肩上挪到腰间,虚虚揽着。然而他肩膀已经出现了几道红痕。

“你昨儿夜会了哪位佳人,可否说与我听听?”

秦思狂好像听清了岑乐的话,又好像没听清。

“一定是个知书达理、柔情似水的人,对吗?”

至少不像他一样,手劲大。

秦思狂不耐烦地捂住他的嘴——岑先生婆婆妈妈的毛病真是改不了,到了要紧关头了还叨念不歇。

二人正较着劲,楼下突然有了动静。伴随轻快的脚步声,房门打开又阖上。想来应该是俞毅关了铺子,回到房中休息。

对岑乐来说,小伙计跟了自己三年,如同自己的弟弟一般。太阳没完全落山,勉强能说句“光天化日”。身为长辈当以身作则,大白天的,在孩子头顶上做不得体之事实是不该。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害臊。他一分神,身上与他耳鬓厮磨之人立刻觉察。

秦思狂向来缺少廉耻心,他寻欢作乐的时候,天王老子来了都得乖乖候着。他原本忙得不得了的手按在了岑乐肩上,半是讨好,半是逼迫,凑在耳边说了两句荤话,哪里还有方才低声下气的模样。

玉公子“家学渊源”,自小在风月场长大,平常老实人哪里是他的对手。岑乐受不住这番撩拨,稍许挣扎了下直接弃甲投戈。读过的书统统抛诸脑后,此时此刻哪还顾得上什么礼仪规矩。

楼上的动静一大,楼下的脚步声反而停住了,随后传来一声哀叫,像是有人磕着了。但声音很快压了下去,再没了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岑乐整个人陷在椅子里,衣衫凌乱,神游太虚。

他逐渐平复了气息,撇过脑袋望了眼窗外。光亮令他眯起眼睛,目力所及不甚清明。朦朦胧胧间,只有天边火红的云朵,绚烂多姿。

大胆地试一下,呵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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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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