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新年伊始,侯府大门盏盏宫灯高悬。

“三小姐。”下人们见叶惊秋形色匆匆,步履生风踏入侯爷书房。

叶衡手里拿着一本册子,细细端详,见到不打招呼就闯进来的女儿,未开口训斥。

他早已猜透女儿来意,视线转向窗外的刚刚绽放的梅花,转身背对着女儿,语重心长道。

“女儿家的,总归是要嫁人的。”

“你的两个姐姐都已嫁为人妇,我也得替你打算。”

叶衡心中有愧,但此番,为女儿安危。

哪怕她不情愿,哪怕被怨恨,自己只能心狠一回。

“父亲!”叶惊秋不可置信地看向桌案上的人。

先前父亲许诺,此番留在云城,给自己安排军中职务。

这才过了几日,便急着安排婚事,瞒着自己将人带回府中。

难道之前的话都不做数,诓骗于我?

叶惊秋立马跪了下来,故作镇定,言辞恳切。

“父亲应当知道,孩儿志不在此。”

自己想的是成为像父亲一样的人物,而不是洗手做羹汤的女子。

“此事由不得你。”

叶衡将手中的册子甩到女儿身前,面色阴沉可怖。

“我已应下,你只管放心嫁过去,答应你的事,自会安排。”

外头屋檐的雪水融化,滴在新开的红梅上。

册子落在低头跪着的人脚边,她仍就板着身子,岿然不动。

直到她瞥见册上的内容,呆楞在原地。

竟是聘礼单子,她绝望地闭上双眼。

看来父亲是铁了心要她嫁人,为人儿女无法左右父亲的决断。

叶衡厉声道:“你回来的正好,现下他人就在前院,你见上一眼。”

回廊连着书房与前院,叶惊秋疾步行走于其上。

父亲的决断不可更改,便找那娶我之人,让他破约。

他若是痴心妄想,便打他个满地找牙,这婚事定是成不了。

很快,叶惊秋便到了前厅,池塘早已结成厚厚冰层,日光打在冰面上,亭子里坐着的便是自己要嫁之人。男子背影修长,一身玄衣,低头看向前方。

背上的一柄长剑,被一段黑布包裹着,远看有些熟悉。

顿时,不好的预感萦绕,她走上前去,看清那人模样,不由得瞪大眼睛。

“谢云染,你来我府上做什么?”

谢云染低眸,轻挑下眉,不咸不淡应声:“你说呢?”

四周没有旁人,叶惊秋若有所悟:“父亲让我嫁的,竟是你!”

简直可笑,父亲定然是疯了,竟让她嫁给钟梧族人。

钟梧一族盘踞在云城东边的山谷,那里易守难攻。

他们不归顺朝堂,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杀手一族,信奉利益,为达目的不折手断,无所不用其极。

当年,陈家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其中便有钟梧人手笔。

钟梧族内高手如云,有制毒高手柳家,擅长诡道断江家,而谢家擅长的便是那剑术。

三大家关系密切,共同进退,组建了钟梧,价钱谈妥便能替雇主办事。

作为三台阁弟子,叶惊秋外出时也遇上过谢云染几回。

她还记得师兄满是艳羡地告诉自己,谢云染此人是这一代少年中,最具武学天赋的。

师父也曾为其扼腕,惜他偏偏生在钟梧。

现下,哪管得了他是什么武学天才,她只知道这婚事过于荒唐。

叶惊秋拿起剑架在谢云染的脖子上:“说吧,你这次需要多少银两,我可以给你。”

只需亲自向父亲提上一句,不愿娶我。

这么容易的事,可是比娶自己划算多了。

他任由叶惊秋的剑继续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悠然自得继续喝着杯中的茶水,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焦急的女子,

想来,很少有人这么大胆挑衅他,或是很少有人像这样拿着武器逼近自己。

以谢云染的武功,若是想杀她,也是轻而易举。

只是他孤身一人来到侯府,想在云城全身而退,有些麻烦。

对方眼神里满是不在乎,叶惊秋发现,自己的挑衅于他不过是小孩把式。

她像是认清事实,默默地收回了剑,却紧紧握着剑柄不放。

只听谢云染笑道:“又有谁愿意娶这叶家三小姐呢?”

“这女修罗道名号怕是无人敢上门求取。”

“当然,除了在下。”这话真不像是自己嘴里能说出来的,意识到这一点后,谢云染的耳根微微泛红。

刚归鞘的剑又立刻被拔了出来,叶惊秋打算将人刺个对穿。

然她的对手身后挂着的剑一刻也不曾拔出。

仅仅脚步一错,迅速扣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扭,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谢云染不忘在她耳边轻声补上一句:“叶小姐这功夫,在钟梧怕是找不到雇主了。”

地上的剑被人踢远,叶惊秋连忙后退几步,姿态有些防备:“就算这整个云城里没有一位男子愿意娶我,我也不愿嫁给你这种唯利是图之人。”

谢云染总算被激怒,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视线一晃,身体旋转。

叶惊秋的肩膀被人死死扣住,谢云染将她按在茶桌上。

后背的石板硌的她生疼,开始不停地挣扎。

边上的茶杯晃动出声,叶惊秋始终无法挣脱,这些都被那人看在眼里,她双颊气的绯红。

头顶传来谢云染的声音,清冽的声音冷得让人发颤:“我谢云染的确唯利是图,不是真心想娶你。”

听完这话叶惊秋心中窃喜,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

可以从他这入手,若是由他出面来取消这项婚事,父亲也无可奈何。

她随即脱口而出:“既然如此,你同父亲取消婚事,你想要什么,我来给你想办法。”

谁知谢云染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他的下一句,瞬间让退婚这件事又失去希望。

“但,那又如何。我接的单子自然是没有完不成的道理。”

他在叶惊秋耳边低声呢喃,灼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脸上,这动作看起来暧昧至极。

“我想要的,叶三小姐,给不起。”

叶惊秋就这样同他相互对视,两人沉默许久,谁也不肯服谁。

谢云染生着一双极为好看的桃花眼,眼神深邃,很难让人忘记。

叶惊秋怀疑,这人是不是看谁都是这样得深情,她不自觉晃了神,迷了眼。

可他却偏偏是个钟梧杀手,你会不由自主得警惕他的背叛。

因为,在你浑然不觉,深陷其中之时,他就会把手中的剑刃指向你。

很快叶惊秋的思绪便被人打乱。

谢云染挑了挑眉,眯着眼,调笑道:“不知叶三小姐,瞧够了没有,可还满意?”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后,叶惊秋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说出心中困惑:“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就非得牺牲自己。”

“哈哈,牺牲自己。”

谢云染抬眸,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可他的眼神里泄露出一丝令人发寒的狠厉。

“你不是说过我们钟梧一族,为达利益会不折手段吗。一个我,又算得了什么?”

猖狂至极。

显然,自己的威逼利诱,激将之法对谢云染都不管用。

真是油盐不进。

可是,谢云染究竟所求为何?

“咳咳...”外头传来一声咳嗽。

谢云染忽然间松了手,叶惊秋立刻从人身下挣脱,整理一下衣裙,扶正头上的朱钗。

叶侯爷正站在门口,脸上挂着笑,一脸探究看着两人。

见女儿泰然自若,面不改色,反而是一旁的谢云染有几分局促。

他踱步来到二人身旁,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与谢云染寒暄几句。

眼神里满足长辈的恳切关爱,叶惊秋在一旁反倒是像个外人。

谢云染告辞后,瞧着他前脚刚踏出门。

努力保持着镇静的叶惊秋总算是坐不住。

急切向父亲询问,言辞恳切,毕恭毕敬道。

“父亲,为何将我嫁给谢云染,您也知道,他们一族哪有什么信用可言。”

叶侯爷视线没有看向自己的女儿的,望着北方的天空镇静道:“我岂会不知,只是...”

只有这样才能护你平安。

前些时日,安插在辽国的探子传来消息,辽太子欲向燕国主求娶自家女儿,他当然知道对方打的什么算盘。

看着眼前最像自己的女儿,叶衡目光柔了几分,心中又几分酸涩。

她不该困于庙堂,自己的女儿归处,自该同她的父亲一样,策马扬鞭征战沙场,他的目光变得锐利。

可叶衡终究没能将事情的缘由告知,仅是拍了拍坐在一旁的叶惊秋。

“辽国近日来不太安分,怕是过些时日,便要开战,叶家需要钟梧的帮助。”

原来父亲做出这样的选择是为了对付辽国。

“父亲。”叶惊秋面如土色,继续劝说,企图改变父亲的想法。

“虽说东胡是云城的敌人,但这钟梧的杀手以前也给我们带来不少麻烦,这样的人能相信吗?”

衣摆被她攥的皱起,眼神渐渐冷却。

“若是他们临阵倒戈,帮助辽国,怕是对我们极为不利。”

叶衡直接摇了摇头,扶额长叹一声,侧过身。

“所以才将你嫁给他,这样才能稳固我们与钟梧的关系。”

他目光如炬,盯着女儿的眼睛,不容她有一丝游疑。

“还记得为父,在你小时候说过的话吗?”

“惊秋,难道你不想收回临泽这片失地吗?”

叶惊秋身体微微发抖,抿着唇角,她自然记得。

临泽,曾属于燕国地界。

父亲虽守护燕国十年安宁,却未能夺回当年辽国从燕国手里夺走的土地。

此话一出,仿佛一锤定音,叶惊秋垂眼看着院子里的枯树。

周围让她感到窒息,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是啊,收回失地,成为向父亲一样名震天下的将军是她毕生所望。

只是,在不知不觉中她已深陷迷途。

叶衡见女儿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干脆继续说道:

“你若是要继承我的衣钵,就和谢云染成婚。”

“然后夺回临泽,做我未能完成的事,这才是身为叶家人,叶衡女儿该去做的事情。”

是啊,自己又何苦为儿女情长所牵绊,不过是寻个人嫁了。

叶惊秋失神,讽刺道:“那好,那这婚事尽快尽好,可不能耽误了父亲的计划。”

叶惊秋心不在焉,父亲没有给她任何选择。

原来在这一次利益纠葛中,她并没有什么话语。

如同一个物件,难道非要牺牲她一生幸福才能收付失地吗?

两人的婚事商定在上元节。

接下来几日,叶衡要她在侯府安心待嫁,让林素过来教导她。

并许诺,待到两家婚事成后,便给她安排军中职务。

屋内,呆在侯府闲来无事,叶惊秋同母亲下着棋。

“母亲,可事先便知此事?”叶惊秋手执黑子,开口问道。

林素担心女儿恼了自己,但依旧决定如实陈述:“这事,是我与你父亲一同商定的。”

手里的黑棋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叶惊秋怔怔地定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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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惊秋
连载中绿色龙卷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