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楉行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始终挡在凌黛身前,阻止兄长任何有可能的手段,立场分明,不给对方留一点缓和的余地。
张楉行的兄长得到新的身体正在适应,跃跃欲试着想要第一时间和弟弟分享这个好消息,忍着魂魄和身体因生疏而产生的涩疼感,本以为会得到兄弟兴奋地欢呼,却没成想面对一张戒备的脸。
那张脸他有多熟悉呢,熟悉到和魂魄别无二致,是了,对面的身体,才应该是他的。
“你为了外人要和我兵戈相见?”男人声音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很快恢复平静,面无表情看着张楉行,声音冷淡。
兄长平日最是宠溺自己,两人住在同一个身体中,他早已经习惯了面对兄长时的百无禁.忌。
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他没办法欺骗隐瞒,一定意义上的另一个自己。
越是亲近的人,刀子捅在身上的时候越疼,即使持刀的本人根本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一个天生的“好人”。
张楉行不觉得自己有错,犯错的该是兄长才对,对上他毫无波澜的眼睛,闪烁一瞬间,很快又恢复如常,挺直腰背,支棱起来。
男人怔怔看了他片刻,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漫不经心拍着巴掌,嘴角勾起一抹讽刺地笑,“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弟弟,性子良善,心怀天下。”
“哥,我不是……”
“不是什么,里外不分是你,善良可笑也是你,你看我像不像你脚下的垫脚石,舍出去所有都讨不了好。”
“没有,哥你别生气。”男人突然起来的变化,和往日大相径庭,令张楉行手足无措,急的满头汗水,顾不得挡在凌黛身前,上前就要拽哥哥的袖子。
说来好笑,明明他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却还是平生第一次见面,尤其是张楉行,他用的身体本来就不属于自己,自然看不到兄长的存在,不同于兄长,全程都知道他经历的所有事情。
凌黛不耐烦他俩在自己眼皮下掰扯没有用的事情,板着脸语气不耐,“嘿,你俩差不多行了,我还在这儿呢,咱们是不是应该先把甲哥的身体给我还回来?”
既然你俩这么离不开彼此,就在一个身体里岂不是更好。
然而男人已经把身体给了张楉行,就没有再拿回来的道理。
也不知道他叫什么,用着夏侯甲的身体,魂魄逐渐和身体契合起来,反正也不知道父母姓甚名谁,已经抢了身体,再用着夏侯甲的名字,好像也很不错的样子。
“还回去?这本来就是我的身体,要还给谁呢。黛黛,你是不是做梦还没醒呐?”
男人立马代入夏侯甲的身份,得意又无耻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夏侯甲当初死皮赖脸非要凌黛掏钱,给他买特别贵的道袍时候的神韵。
成功看到凌黛捏碎王座手柄,转头看向张楉行,语气轻佻又玩味,“大侄子,我和你凌黛师姑一个辈分,你该叫我什么?”
最后的最后,男人本该是张楉行身体的脸,终于重新融入虚无中,没有丝毫抵抗地融入到夏侯甲桀骜不驯的面庞里。
看向张楉行的眼神中,再不复宠溺,平和的像是看邻居家不懂事冒犯到自己的小孩子,却又因为不太熟悉,只能扯出一个略带生疏的笑,有礼貌,但不够亲近。
张楉行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他不明白兄长为什么突然之间和自己拉开所有距离,明明之前一切都还很好,他们还是亲密无间的兄弟。
他流泪上前,想要拽住兄长的衣袖,旁边凌黛气过头也反应过来,盯着男人目色冰冷,鬼手和且慢一左一右在头顶盘旋,身后阴兵鬼王早已回来蓄势待发,只等着主子一声令下,就会立马扑上前将他撕碎。
此时,好不容易把竹秋保护好,气喘吁吁姗姗而来的王覆天,看到这一幕差点没厥过去,怀疑的视线来回在张楉行和男人之间巡视,正准备说什么呢,目光在半空中和凌黛对视上。
他脑子转得极快,突然想起大婚之前,夏侯甲曾经和自己说过的话,作为让竹秋解脱的交易,他要自己帮忙护着凌黛。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的到来,所以之前才会说出那样的交易。
他又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呢,万安庄有刀灭归,刀灭归有神庙,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是神庙旁边的山洞里有鬼头金,这样隐晦的消息,就连张奉都不知道。
他一步步引导凌黛到来,又突如其来的死亡,这其中的一切,暗中好像一直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主导一切。
王覆天很想问凌黛一句,进山之前,他们四个人曾经短暂地分开过一段时间,凌黛率先离开,过了一会之后夏侯甲又找借口离开。
四个人,三个不同的时间,他俩在这段时间之内又做了什么呢。
夏侯甲的本命叫什么,他又为什么死。
能让一个旱魃自愿赴死,所图一定甚大,而且以他最后一次出现的恢弘场面看来,王覆天敢肯定,局面一定大到自己控制不住的地步。
而被网网住的凌黛,她又是否能够挣脱人为的束缚。
最终,他选择咽下一切疑惑,只进行和夏侯甲之前交易的部分,干脆利落站在凌黛身后表明立场。
“小师叔……”张楉行看到王覆天过来,眼神顿时一亮,好像骤然被亲兄弟发难,终于在狂风暴雨中找到长辈的雏鸟,眼巴巴扑棱起破破烂烂的翅膀,想要告诉长辈他受了多大的惊吓,又有多委屈。
王覆天在凌黛狐疑的眼神下,吓得一个激灵连连摆手,“诶,现在咱们立场不同,你先别叫人。”
张楉行一脸无措,好像之前做出伤人事情的人不是他一样。
王覆天一瞬间怀疑师兄教育徒弟的方式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是,你心地善良没错,悲天悯人没错,就连善恶分明也没错。
可人活着,不能总是分黑即白吧。
人性本身就很复杂,好人不一定永远做好事,坏人也不一定永远做恶。
善恶本身就是个伪命题,人活着,因为阵营的不同,而对善恶的区别而有所区分。
张楉行这叫什么?叫白眼狼、丧良心、是过河拆掉的桥、是吃完饭摔在地上的碗、是多年感情冲击下,第一时间善恶分明冷漠的眼。
他正义,却也令人心寒。
张楉行对面的男人,那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长,一体双魂,他现在用的身体,本来是他兄长的。
对方放弃身体,放弃名字,放弃张楉行这个人存在过的一切,一股脑全部让给弟弟。
就算王覆天脱离开门派立场,站在第三方当看客,都说不出男人对张楉行哪里不好。
他倒好,自己当圣父,转头把刀捅到兄长心口,怪不得人家心凉呢,给他他也凉。
眼瞅着张楉行一脸可怜巴巴,一副世界观被打碎的破碎的表情,王覆天的天平上飞速把他和老婆衡量了一下,果断选择老婆的安危最重要。
余光看到凌黛的鬼手来回上下翻飞,已经很不耐烦的样子,冷着脸打断,“凌黛,你信我,我和你是一伙的,如果需要的话,咱们把夏侯甲的身体抢回来。”
其实他能够感知到,从男人刚出现的时候,夏侯甲的身体中,最后一点关于他的气息已经消失不见。
就算抢回来,那具身体,也不过是一具即将**的尸体罢了。
但如果凌黛需要,他不介意同门拔刀相向。
他看了一眼凌黛,见她面部表情,并无不可,又和冷笑的男人对视一眼,舔了一下嘴唇。
暗道抱歉:大侄子,师叔我也是没办法,再说了,龙虎山天师府只有一个张楉行,既然你放弃了身体,那咱俩之间,说白了,也没啥关系。
凌黛一瞬间懂了,这是要和自己投诚?爱情的威力这么大吗?
她表示不信。
王覆天呵呵,爱情确实有,但我这么狗腿,是因为你这颗棋子来头大,死一个夏侯甲动静都这么大,谁知道后面的路还会死几个,他可不想刚和老婆团聚,老婆还没实体,就被迫给她的“事业”添砖加瓦。
张楉行不明白小师叔为什么会对凌黛如此耐心,但不妨碍他本身不赞同兄长抢夺夏侯甲的身体,以为小师叔和自己一样,选择性忽略他之前的态度,同样满是认真看向凌黛,无声向她表明立场。
凌黛不在乎他们之间的官司,大部分时候,眼神都落在甲哥的身体上,强忍着内心惶恐,即使她早已经感知不到甲哥的存在,竟是魂飞魄散。
她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和男人谈判,“我理解你想要有身体的心情,我可以给你找别的,符合你条件的身体。只要你把甲哥的身体还回来,一切都好商量。”
男人笑了,“你别告诉我还没有感觉到,这具身体的主人现在是我,他已经不在了。”
最后三个字,声音虚无,带着气声。
眉头轻佻,又很快消失不见,仿佛在用最后的耐心,在顾及凌黛的感受。
是啊,在场的都不是普通人,自然能够感知到,夏侯甲早已经不在了。
他走得那么突然,连告别都没有,让人找都找不到一点他最后可能留下的东西。
最终,凌妩和单甜拽着一个中年男人回来,泗公那张长年浸淫富贵,威势外露的脸上,找不到甲哥一丝一毫的神情。
凌黛闭眼深吸一口气,眼尾缓缓流下两行清泪,再度睁开之后,满是狠辣,“我要你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