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楉行被凌黛孤注一掷的疯癫样子惊得眼睛瞪得圆圆的,之前刚松了一口气,现在又提起来,“得饶人处且饶人……”
话还没说完,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时候,凌黛贸然动起手来,鬼手成爪,指甲飞长,直接朝着夏侯甲那张脸抓去,一点余地都不留,显然要致对方于死地。
在凌黛心里面,虽然和甲哥认识的时间不够那么长,但是几次救命之恩,最艰难的时候,甲哥都没有抛弃她离开,她自然也不能在甲哥离世之后,还放任尸首被人糟蹋。
即使这其中的情谊有不少水分,最起码相遇的时候,其中肯定有值得交易的东西,不然这么惊心动魄的旅途,人家没必要尽心尽力陪着,配到最后妖丹没了,命也没了。
她不知道甲哥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身体就被张楉行的哥哥抢了去,连一丝神魂都没有留下。
凌黛恨得眼睛发红,也发了狠,眼里只有面前鸠占鹊巢的家伙,没有看到张楉行犹豫片刻之后,陡然坚定的脸,在鬼手即将抓到兄长头顶的时候,猛地飞扑上前把人推开,自己代替兄长承受惩罚。
张楉行的兄长原本洋洋得意的脸,在鬼手飞来的瞬间,扬起一抹轻笑,嘴角满是嘲讽,就连被弟弟推开,看着他代替自己也丝毫不紧张,满身云淡风轻挥了挥衣袖,打算好好用一下自己的新身体,属于他一个人的身体,妖王旱魃的身体。
却在抬手的瞬间,胳膊和脸一同僵硬的如同蜡像,瞳仁倒映出张楉行紧闭双眼,迎接死亡的脸,和头顶的巨大鬼手。
“不要!”张楉行的兄长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抢来的身体,竟然不能用,为什么。
之前自己亲眼看到,夏侯甲已经拿走了祭台中的妖丹,所有灵草都集齐,去后山炼药。
他既然能够带着修罗夜叉出现,就证明妖丹已经修补好了,为什么现在本该妖丹存在的位置,竟然空荡荡一片。
之前他一直游刃有余,拼着魂魄受损,也要和夏侯甲抢夺身体,那是因为这具身体,能够让他不必从头修炼,也有傲视群雄的资本,但是现在被夏侯甲摆了一道。
怪不得最后时刻他诡异的笑了,原本以为是挣扎不过,就此放弃,原来竟然是修补妖丹失败之下的自我放逐。
鬼手先是成爪,之后成掌,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张楉行头顶拍下,巨大的鬼手裹挟着汹涌鬼气,丝毫没有停歇。
遮天蔽日的鬼气黑得遮住了眼,让整个启朝都陷入狂欢之中,启朝臣民认为自己是鬼神的子民,此刻鬼气降世,众人纷纷拜倒在地,对于启王即将被打死的场景,眼底充满狂热。
那是鬼神的赐福。
张楉行的兄长没想到自己也有无力可施的一天,王覆天同样想不到,凌黛竟然说动手就动手,利落干脆,一点准备都不留,眼看鬼手即将落下,赶紧扔出重剑抵挡。
“凌黛,有话好好说。”
张楉行背靠整个龙虎山天师府,她今天敢把天师府的人打杀了,都不用等明天,马上就能被江湖追杀令围追堵截,逃都逃不了。
别看之前王覆天说张楉行的兄长虽然和他一体双魂,分开之后算不得天师府的人,那也就是骗骗自己,好让自己重色轻同门的行为说出去好听一点。
实际上,每一个天师府的人,都会抽出一缕神魂到魂牌上,魂牌放置在后山神武殿内,但凡门内弟子有伤亡,看守神武殿的长老会第一时间发现,顺着魂牌的气息,追杀行凶之人,天涯海角也不放过。
张楉行和他的兄长,神魂也会在魂牌中,一个人两个牌,就代表着两个人,天师府认魂不认人,也就是现在用夏侯甲身体的人,严格来说算是天师府的人。
为了凌黛和自己的小名,王覆天使出吃奶的劲控制着重剑,既不让伤害到鬼手和凌黛,也不让他反噬到自己,可以说很是心累,从来没有打过如此纠结的架。
重剑和鬼手相撞纷纷落地,张楉行的兄长一个用力把张楉行拽过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全是冷汗的掌心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废物,我这么多年惯着,就是为了让你轻易送死吗?”男人面对张楉行满眼含泪,死死拽着自己胳膊的手,没好气撇开头,一手插在腰间,好半天过去还是生气,顿时又甩了他一巴掌,低吼道,“早知道我就该把你掐死,省得你拿着我的身体随意糟蹋。”
一说这个,张楉行的眼泪彻底绷不住,嚎啕大哭,一阵风吹过,泪水都能化作瀑布劈头盖脸往风口的人脸上砸去。
“哥哥,我把身体还给你,你别闹了好不好,我可以不要身体,你也把夏侯前辈的身体还回去。”
“还回去?他已经死了,张楉行,我是不是给你脸了,眼睁睁看着一个身体能用,非不让我用,你就看不惯我好是吗?”
“不是,哥,我……”
“你什么你,就你烂好人,你那么好,能给我找一个身体吗?你别和我说可以一起生活,我不想每天看你谈恋爱!”
真是造孽了,他竟然是启王转世,从遇到华岁开始,记忆苏醒,红鸾星动。
就算是兄弟,很亲近,到了一定年龄也得分家,不然到时候和弟妹谈恋爱的人,说不清楚是谁怎么办。
这边两兄弟在掰扯,另一边凌黛和王覆天对峙。
“你给我让开!”
王覆天看了看凌黛冷肃的脸,鬼手和阴阳双鱼盘一左一右在半空中缓慢旋转着威胁他,身后乌压压一片鬼王阴兵,默默擦拭额头的汗水,心里哀嚎,老婆呦,我如果今天没撑住死了,你可千万别改嫁,等我!
默念一遍遗言,王覆天撑着身体挡在凌黛身前,从所未有的好声好气商量。
“凌黛,你听我的劝,我那俩便宜师侄,他们的神魂都在天师府神武堂放着,就算你能把人杀了,回头怎么办,出去被整个天师府追杀吗?你杀了天师府的人,就是天师府的敌人,我们可以发布江湖追杀令,所有人都可以拿着你的人头去天师府领赏,为了一个夏侯甲,难道真的值得吗?据我所知,你俩没认识多久。”
“甲哥救过我的命,我以死相报又如何,人活着,总是权衡利弊有什么意思。”凌黛掷地有声,一扫往日懒洋洋。
“你们认识没多久!”王覆天无奈扶额,怎么感觉说不通呢,“这样,我给你算笔账。你们认识之后,你当走阴人,下半辈子彻底不平静,等于他救你两命;万安庄的执念,算是因果,他人不在了,人死债消,因果两消,算是扯平;他妖丹出问题,你陪着去鬼市走一遭,直接把鬼市闹得天翻地覆,然后得到人魄,钱是你给的,力是你出的,仔细算起来,反而是他欠你的,你没必要嘛。”
凌黛斜睨了王覆天一眼,仿佛很不屑的模样。
“人的情谊,怎么能用相识多寡衡量。甲哥重情,以仁义相待,那我便重义,以命相报。我知道你欠了他的情,才会和我说这么多。就像你说的那样,人死债消,因果两清,你和他之前的债没了,所以你也不用这么为我着想。今天我势必要把鸠占鹊巢的家伙留在这里,既然甲哥不在了,这具身体还是尘归尘,土归土的好。他总让我走阴,还没教会我,人就不在了,今天就让我自己走一回阴,送他回家。”
凌黛气势大变,再不复从前怨天尤人的样子,也没了一朝变强猖狂的姿态,眼底泪花消失,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一瞬间王覆天恍惚以为自己见了阎君,冷漠又慈悲,就是这样一双眼,他曾经在多年前有幸见过一面,只一眼,心底的悸动便好几年都无法平静,只要想起来,都忍不住颤抖。
“你……”
“你带着竹秋走吧,我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凌黛从来不惧生死,从前却从来没有哪一次像如今这般,明知生死,却依旧不改志向,始终坚定。
王覆天劝不动,却也不敢继续阻拦,短短几瞬,他想到地府的传闻,和许久没有出现的九殿阎罗,万一凌黛真有点来头,自己今日阻拦她,回头下去,给自己穿小鞋怎么办。
他默默退开一步,给凌黛让开位置,眼神瞅向另外一旁的师侄两人,给他俩点了根蜡,你俩自求多福吧。
别怪师叔不讲究,我已经给师兄传讯了,能不能等来他,就看你俩的命硬不硬。
没了阻拦,凌黛彻底放开手脚,鬼手将夏侯甲的身体掀起,在半空中翻滚几圈,跌落在地,吐出一口鲜血,露出痛苦的表情,身上多次骨折,她终于浅浅地勾起嘴角。
张楉行被打了半天,只知道和哥哥哭唧唧,本来兄弟俩好好的,他已经撒泼打滚把哥哥哄好了,凌黛突然发难,直接把熊账单打成重伤,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只呆愣地挡在哥哥身前,傻傻看向凌黛,“师姑,您如果要杀,就杀我吧。”
和之前没有半点变化的话,把他哥气的要死。
凌黛也乐了,恶劣一笑,目色阴冷,“你以为我会心软吗?”声音如同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什么人情往来,晚辈相处,通通不好使,天真的人最可恶。
脸色陡然沉下来,冷笑一声,不等张楉行反应,且慢和鬼手一左一右,带起无边鬼气,把整个天染黑,重重朝两人砸去。反正都要死,既然是他的要求,那就求仁得仁,兄弟俩一起上路吧。
张楉行用力将哥哥往远处推去,无视他让自己快跑的嘶吼,死死护在他身前,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紧闭双眼。
王覆天不忍心看眼前一幕,把头偏到一旁,视线焦急在四周巡视,手底重剑随时准备扔出去,就在即将要脱手的时候,暗暗松了一口气,重新放在后背。
“锵”的一声,凌黛的鬼手和且慢在半空被一道看不到的屏障阻止,贴着张楉行的额头,却寸步不进。
“小友,事已至此,你又何苦执着。”苍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启朝的臣民、祭台纷纷后退,在无数人惊恐的眼神中,他们彻底消散在天际。
凌黛一行人重新回到万安庄,之前还算有人气的小镇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凉的坟场,一眼望不到头。
凌黛看向来人,鹤发童颜、一袭道袍、拂尘回落、神情慈悲。
“你是来护短撑腰的?天师府的人?”
砰的一下鬼手陡然变大,遮天蔽日,“唰”阴兵列阵,银枪向前,纷纷指向来人。
鬼王各自拿出自己的武器,包围在凌黛四周,鬼气森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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