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人总是固执地按照既定的命运行走,像轨道上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在哪个路口转弯的火车,即使脚下的轨道早已发出绝望哀鸣,依旧偏执如同昨日,还以为只要自己坚持,对方就会像从前一样退让、妥协。

千百年的宗族观念已经深入人心,打着血脉亲情的幌子,肆无忌惮做着压榨下位者的事情。

他们从未改变,也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地位,总是那样高高在上,指点江山。

还以为可以永远做着皇权的美梦,高高在上生杀予夺,却不知道在暗涛汹涌之下,一切秩序都将被自由独立的人格推倒、消亡、直至重建。

梅南突然出现,挡在母女俩之间。

凌湘君不知道是因为凌黛自杀了一次学会退让,还是被梅南和她之间的友情感动,总之这次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神情还算比较温和地冲梅南点点头,“是南南啊,等黛黛昨晚匹配,一起去阿姨家吃饭。”

凌黛被梅南挡在身后,隔绝开那道理所当然的视线,脑子里快要爆炸的感觉才慢慢消退一些。

自从梅南过来,一直拽着他的胳膊,随着凌湘君女士话音落下,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身体僵硬一瞬。

赶在回答之前开口阻拦,“我不去。”

“你说什么?”

一瞬间刚刚温和的气氛一扫而空,凌湘君不可思议地看向凌黛,好像听错了她刚刚说的话。

这次凌黛面色沉静,再不像从前那样易怒,非常平静重复了一遍同样的话,“我说不去,不匹配肾源,也不会捐肾。”

“她是你侄女啊!”

“没见过。”

说实话,凌黛的精神早在很多年就出了一些问题,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自己那些阴暗或者癫狂的想法,每当发生冲突的时候,身体会下意识地兴奋起来。

那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紧接着密不透风的恶意扑面而来,如果恶意能够化作实质,她早就包裹成一个暗黑的茧子,迸发出无穷恶劣朝着所有人无差别攻击。

这种极端的情绪十分危险,又有三十年的善良教育,让她整个人分裂成两半,时常上一秒还一个人开心地哼着歌,下一秒收到消息就会立刻变脸,想要摧毁所有打扰她的人。

自从察觉到这种危险的情绪,她就有意识地减少和能让她情绪波动过大的人相处。

所以那个叫明明的外甥女,她从未见过,这些年也从未出席过任何家庭聚会。

这也是凌湘君女士不满的主要原因。

她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已经习惯了哥哥姐姐们的教训,即使毫无营养。

所以她必须在这种场合中找一个比她地位更低的人来昭示自己的地位。

而很不幸,凌黛就是那个唯一的人选。

后来凌黛不干了,她只能被迫承受。

即使她不明白这种失措从何而来,但生物潜意识的本能还在。

没有托底的人,她越发暴躁,也越发想要重新掌握主动权。

凌黛看得明白,却不再劝导。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她不想干涉别人,也不愿意别人干涉自己,任何人都不可以。

也许有些人注定没有缘分,那就这样吧。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凌湘君终究还是忍受不了凌黛的“不驯”,脸色一变,音调还能清楚地听出来压抑着尽量不让自己那么凶,比往常多了一些忍耐。

凌黛感觉好笑,自杀一次也不是没有收获,最起码比从前多了点耐心。

可惜,她可能生来就不是一个乖宝宝吧,轻笑一声,“那又如何,旁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眼看凌湘君女士要发火,扒拉开梅南,满脸疑惑:“妈,你知不知道缺少一个肾是什么概念。”

见她想也不想要说什么,抬手打断她要说的话,继续道:“你别和我说什么我只是失去一个肾,她有可能失去生命这种话。是死是活都和我没关系,这个匹配我不做。”

别说概率这种话了好吧,就算匹配不成功,我凭什么去呢。

万一匹配成功,是不是要所有人都拿着血脉亲情这种话道德绑架,没这道理。

凌湘君所有想说的话都被凌黛堵回去,把她噎得脸涨得通红,旁边还有一个梅南看着,场面更加尴尬。

指着凌黛的手指颤抖,满脸失望。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这么自私,一点都不善良,明明可是你亲侄女啊。”

自私两个字一出,凌黛直接气笑了。

合着我当冤大头贡献一个肾就不自私,就善良了是吧。

是个屁,那他.妈的是傻.逼!

卧槽,脑子怎么长得,善良就要捐肾?善良的门槛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也许人愤怒到一定程度,脑子反而能冷静下来,又或者是她的骚操作太多,看明白的凌黛不似从前那般狂躁,整个人平静中带着一丝疏离。

又问了一遍:“妈,咱们不说别的,我只问你,知不知道缺少一个肾,对我今后的生活有什么影响。”

这么赤.裸裸的现实摆在眼前,凌湘君喏喏半晌没说出来一个所以然,对上凌黛嘲讽的目光,颇有一些恼羞成怒。

脑子灵光一闪,给出一个完美的解释:“你又不用出去上班,每天在家画漫画,不用干重活。再说了,你每次都能把相亲搞黄,死活不结婚,上次在汇丰源闹得那些事情,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丢脸。既然不生孩子,为什么不能帮帮你侄女。”

一开始眼神还有一些闪烁,越说越理直气壮,到最后直接把话题拐到凌黛之前相亲不给人家面子上。

反正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堪称恩威并施苦口婆心,十分具有谈判压价的精神。

见凌黛不以为然,一点都没有为上次的事情羞愧,凌湘君也知道上次闹得不好看,转而继续打亲情牌。

“你想想你小时候,你舅舅过年给你压岁钱,生日给你买礼物,做人不能这么没有良心。”

凌黛见她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看什么脏东西,摆手让梅南上车,再让他心疼的小眼神看过来,自己好像多落魄似的,丢不起那人。

梅南上了车,凌黛知道她今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冷笑一声直接开大:“压岁钱,生日礼物,怎么,你没给他儿子吗?把成年人之间的人情往来都堆在我头上,也亏你想得出来。”

“怎么,他给我买东西,难道不是因为你先给人家孩子买么。有来有往的事情,非要让我背负恩情,您老确定是我亲妈?过年你给人家压岁钱,人家不给我,这样就公平,没有欠人情了呗。”

“人家给我,那是因为你是他们妹妹,如果不是你,走街上也没人看我一眼。再说了,哪年的压岁钱,也没到我手里,这话和我说不着。”

主打就是一个混不吝,直击问题要害,不让自己背负任何坏情绪。

想让我背负愧疚,从而去无私奉献,做梦!

凌黛现在的中心思想就一个,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而凌湘君女士的亲戚,只是她的亲戚,不是自己的。

和所有人都拉开距离,画一条边界线,没有了讨人厌的亲戚,世界都清净了。

凌湘君没想到凌黛油盐不进,所有的话都能找话怼回来,而且还挑不出错。

但人不能这么活啊,在这个社会上生存,哪能没有人情往来呢,关键时刻要顾全大局。

凌黛对此表示都是放屁,人情往来网住的都是冤大头,需要顾全大局的人从来都不在局里。

她掏了掏耳朵表示不屑,看了一眼家里来来往往搬家具的工人,从他们手上看见几个比较有年头的老物件十分眼熟,吊儿郎当调笑一声:“妈,我活着回来,您不会特别失望吧,这是干什么,让您哥哥姐姐们登堂入室,您觉得合适么?不会已经把我的财产都瓜分了吧?”

这样戳人心的话,纵然从前她心底再难过,都是死死忍着。

她陡然变脸,让凌湘君感觉无比陌生,呆呆的看她下意识回答:“没有,属于你的东西妈都没让人动,就是明明最近身体不好,我们想着换个大点房子,能让她心情好点。”

凌湘君糊涂吗,自然是糊涂的。

但要说她不爱凌黛,也不是。

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爱凌黛,或者说她没感受过爱,根本不知道什么样的才是爱,只能笨拙着去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

教育她善良有错么?

没有!

想让她结婚,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有错么?

也没有!

周围人都是这么干的,她这么干也没问题。

问题出在凌黛不乐意,问题出在两个人根本不懂爱的人被命运强行绑定,磕磕绊绊度过三十年。小的那个长成,脱离规则,游戏可不得崩盘么。

闺女自杀,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凌湘君作为一个普世意义上的母亲,她很合格,该伤心伤心,该怀念怀念。

不像有些脑子不好使的,前脚闺女死亡,后脚瓜分遗产。

有没有人惦记,自然是有的,不论是委婉,还是让小辈亲近她,她心里都明白。

看在亲人的份上,装傻充愣过去。

她还没有那么心大,能把闺女仅留下的东西给别人。

每晚抱着凌黛小时候的衣服,第二天醒来枕头湿了一片。

“没有,那都是你的东西,妈妈不会让别人碰。”凌湘君语气温柔,上前握着凌黛的手死死抓着,好像在抓住那天跳海的女儿一样。

凌黛手被抓住,没忍住抖了一下,实在是不习惯啊。

眼珠子滴溜溜转,实在不习惯这样的亲昵,想找借口把手抽出来。

借口还没想好,结果听见凌湘君女士诉说起年轻时候父母接连离世,被哥哥姐姐抚养的日子。

“我怎么记得姥姥是在您十八岁那年去世的,姥爷更是活到八十岁。”凌黛幽幽一句把凌湘君噎得够呛。

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我那爹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你姥姥生病在医院住了好几年,我都是被哥哥姐姐带大的,现在明明生病,我不能看着不管啊。黛黛,算妈妈求你,咱们去匹配一下,我们都没有匹配上,说不定你也不行呢,咱别让你舅舅姨姨们说嘴。”

“妈,那是你的人生。”

凌湘君愣怔,“你说什么?”

凌黛平静地又重复一遍:“我说,那是你的人生。我不管从前你受了旁人多少恩惠和情谊,那都是你的人生,与我无关。你想要报恩也好,捐肾也罢,都和我没有关系,那是你的事情。”

“你的亲戚只是你的亲戚,所有的哥哥姐姐侄儿侄女,都是你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咱俩呢,这辈子在法律意义上算是解不开了,但是别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您能对我的好呢,我也记着,我给您养老,堂前尽孝,但也仅限于此,以后,咱们就这样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大美人带崽进城务工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被迫奉子成婚之后

嫁玉郎

风听过她的告白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遗愿清单
连载中道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