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赵嘉柠的身影彻底消失,魏舅舅才问道:“爹,可惜什么啊?”
“跟你这个榆木脑袋说不通!”魏老难得流露出点小老头的样子,对一旁的颜父道,“小亲家,我们走。”
颜父笑笑没说话。
他自然知道魏老在可惜什么,也看出来魏家老大并非真的不懂。但这是父子俩之间的事,他虽然担了人家一声亲家,那也不能没分寸。
但他心中何尝不感叹,赵家这三个孩子,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可惜他颜家,这一辈竟是没有一个出众的。
此时他倒也庆幸,自己女儿嫁进了赵家。
魏舅舅搀扶着老父亲,不服道:“我当然知道您可惜什么。不就是可以柠丫头不是男子?但女子有什么不好的。我就喜欢丫头!”
“你懂什么!”魏老低声道,“往前不说,就说近几个朝代,你见过女子开创出新天地的吗?我不是可惜柠丫头是女儿身。我是可惜,她一颗玲珑心,满身本领,却没处施展!若是女子能立一番事业,如今那战场上的少年将军,就不会是景明那孩子了……”
魏家老大闻言,也不在说话了。
良久,颜父才轻叹一声:“女儿家也好…至少赵家不会那么举步维艰……”
魏家父子也是长叹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赵嘉柠回小院的路上,被赵晋鹏身边的司管事又请了回去。
“爹,您找我?”赵嘉柠再回到书房时,就见赵晋鹏已经将边疆地图挂了起来,“您这是……”
“把门关上吧。”赵晋鹏没有动,只是看着挂起来的地图道,“你刚刚有话没说完,我明白。”
赵嘉柠默默关上门,一边脱下披风,一边走到赵晋鹏身边坐下,与自己的父亲一起看着那张边境地图。
“你还记得这张图是怎么来的吗?”许久后,赵晋鹏悠悠问道。
“好像是我五岁那年?爹你瞒着娘亲,乔庄带着我出去,走了边境的许多地方,上山下水的……”赵嘉柠说着说着,脸上带了些笑意,“咱俩回去时,娘亲都要疯了,朝着笤帚就抽了过来。”
“是啊……倒是没想到你还记得。那时候你才五岁,我带你出去,一去就是几十天……你娘三个月没理我。”赵晋鹏说着也笑了起来,“后来我才知道。她那样一个大家闺秀,为了找咱们父女俩,居然连军营都闯了……”
“要不是廖叔反复保证,娘可能要把岭西翻一遍呢。”赵嘉柠脸上有些怀念,“娘才三个月没理您,还是心疼您的。”
“你这丫头!从小贯会拉偏架的!”赵晋鹏笑着埋怨了句,随即便收敛了表情,看着那地图,道,“柠儿,你说,边境何时会乱起来?”
“我不知道。”赵嘉柠看着地图上的边境线,正色道,“我现在甚至看不清南延的意图。他们挑起这两件事,为此不惜暴露出自己的几个细作,所图什么呢?”
若说杀自己还有些挑拨意图,那么杀任二小姐,就完全是得不偿失。
任家手中的兵权交的比赵家还早,在军中的威望也没有赵家高。更何况他们出了个当王妃的女儿。那么一心向着任家的军队,其实也就归属皇家了。
这种情况下,南延的那些棋子还是杀了任二小姐,这让赵嘉柠自己看不透。
“是啊……为何要对任家下手呢?”赵晋鹏喃喃道,“总归不能是相对二殿下动手吧……”
这一声呢喃让赵嘉柠猛然看向自己的父亲,却发现对方也在看着她。
赵晋鹏抬手轻轻拍了拍赵嘉柠的头,道:“好孩子,你终于意识到了。”
“我…我以为…他们是想对成王妃腹中的孩子下手……”赵嘉柠有些不敢置信的说着,随即也意识到自己想岔了。
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如何能撼动成王的地位?就算没了这个孩子,成王妃还在,姬妾还在,总归还能再生的。
皇后亲自养大的孩子,又被中宫嫡子依赖,这等地位,不过没了个孩子,说不准皇上还要安慰一番。
“是我想岔了……”赵嘉柠轻轻呼出口气,“不过也是误打误撞。以成王妃和她腹中孩子为主,任家更能接受些。”
赵晋鹏点点头,道:“就是不知道任将军反应过来没有。”
“无妨,成王殿下已经知道此事了。我想,以成王殿下的才智,应该能想到其中关窍。”
“还记得六年前那场战役吗?你的几位伯伯、哥哥们,都牺牲在那场战事中了……”赵晋鹏眼中仿佛亮起了火光,那是战场上尚未熄灭的硝烟。
“记得……”赵嘉柠轻声道,“我带着茹芸偷偷上了运送辎重的马车,跟着辎重队到了战场。当时爹和伯伯、哥哥们看见我们俩,气的不行,但还是没舍得打骂我们,只是让我们老实待在军营之中……”
“是啊……”赵晋鹏笑了下,“但你哪里是个老实的?前脚答应了,后脚就不知怎么说服了我们派人看着你的那十个人,带着人去了前线,倒也真被你误打误撞,打了个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是呀……”甚至还救回了个白眼狼。
“柠儿,你觉得当年那场仗,我们赢了吗?”
“险胜吧……”赵嘉柠有些不确定道,“最后南延不是退兵了吗?”
“是啊……百姓眼中,我们是险胜……但只有我知道,那场仗,我们输了……”赵晋鹏眼中涌起悲痛。
那场仗,怎么能算赢了呢?
他们赵家只剩下他们一房尚存男丁,其余都是妇人。甚至,那场战役的起因,顺宁侯夫妇,也死在了那场战役中。
赵晋鹏指向边境线,沉声道:“你仔细看看边境线,便知为父为何说咱们败了。”
赵嘉柠循着赵晋鹏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地图上标注边境的地方。细细看去,她才察觉,在原有的边境线位置,还多出一条虚线来。
“这是?”赵嘉柠有些惊讶道。
“这是大家现在默认的边境线……你可看出问题了?”
赵嘉柠阴沉着脸,缓缓点了点头。
“爹……你说,会不会军中,早就不干净了?”赵嘉柠想起她中毒濒死时经历的那些,不由得问道。
六年前那场战役为何那般凶险?
不是他们实力不济,而是他们从最开始就被伏击了。
若不是赵嘉柠说服看守着她的那十人过去,给南延军队以错觉,觉得他们还有后手,可能赵家就要全军覆没在那里。
赵晋鹏的手慢慢攥紧,然后缓缓松开,拿起桌上被他折好的信纸,递给赵嘉柠道:“你也应该给你二哥报个平安。”
赵嘉柠接过信,道:“应该的,我明日就让人寄出去。”
“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之后一段日子,尽量少出门。咱们家,应该有不少人在盯着。”
“女儿明白。爹也早些休息吧!我相信二哥,他一定能明白,也能想出对策。”
次日,赵景舒刚进宫不久,大理寺就派人前来禀报:罪犯张氏在牢中撞墙自尽了。仵作查验之后,推算应该是在清晨时分死的。也就是赵景舒离开大理寺,刚到宫门那会。
容帝制止了赵景舒请罪的动作,道:“对方掐着你离开的时间,这再怎么防范,也是防不胜防的。回去好好筛查一遍大理寺,不求抓住活的,至少要保证干净。”
“臣遵旨。”赵景舒面上平静,但后背已经起了一层冷汗。
他不是没想到赵家会成为对方的眼中钉,肉中刺。但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下手。
那张氏知道的并不多,能招的也都招了。与其杀张氏,不如直接杀了刘文耀。
难道自己在张氏身上遗漏了什么吗?
容帝看完赵景舒整理的奏折,问道:“那张氏可有什么遗愿?”
“回陛下,张氏希望能饶她两个儿子一命。”赵景舒回过神,将张氏的请求如实告知。
“她的长子可以留一命,但次子不能留。”容帝盯着奏折,淡然的宣布了结局,“次子就按照你起草的律法处置,不能姑息。”
“是。”
“另外,刘文耀,不能再出意外了。”容帝沉思片刻,吩咐道,“将刘文耀秘密转移至天牢吧。”
“陛下?”赵景舒有些不解。
“朕也看看这宫中,还干不干净。”容帝手指点了点桌上的奏折,“南延这盘棋,布的很早。早到目前为止,无法去探究起手在哪里。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将水搅浑些吧。”
“臣明白了。”
“爱卿早些回去将事情处理好吧。如今都已经封印了,却偏偏赶上这件事,也是难为你了。”
“陛下折煞微臣了。一切都是为了陛下、为了百姓、为了辛朝,臣并不为难。”赵景舒谢恩后,便离开皇宫,匆匆赶往大理寺了。
他觉得,张氏身上可能还存在自己尚未发现的秘密,需要对她的尸首在检查一番。
勤政殿内,自赵景舒走后,容帝便一直盯着桌面上摊开的那份奏折,王喜欲言又止几次,最终还是选择闭嘴静候。
良久,容帝轻轻笑了下,问道:“王喜,你说朕的后宫,还干不干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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