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推带拽地把人带到利川边上之后，温辰松开手指，把他放了出来。一路推搡下来，冷青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夜里又冷，他就一边揉搓着双手一边呼呼地喘气，就是不理对面那个大个儿。
穿白的冷青，温辰看着新鲜，便也没去催他，只是瞪着一双大眼上下打量身前的佳人。佳人的脸颊和手指冻得红扑扑的，雪白的毛领一称，更显得娇柔纤细。竹瑶竹瑶，有彼君子，亭亭如竹，风雅似瑶。男人为何能这么好看……
“看够了没有？不是要逛庙会吗，不逛我就回去了。”
生气都好看。温辰趁着没人看见，乐呵呵地揽了他后腰一把，又在人家开口骂他之前先一步出了声，装得是一本正经：“年货都置办了？还有什么差的？”
“……都什么时候了，当然办好了。”跟过去的时候，冷青抬腿踹了他一脚，“硬要说的话差个插花，往年都有，今年不小心忘了。”
“插花，唔。”温辰颇不在意地揉了揉腿脚，“寒梅之类的？”
“嗯，”白衣人点了点头，“红梅是必须的，其他的看眼缘吧。”
“东西等一会儿再买，先去看看表演呗！”正巧游神的队伍从不远的地方经过，温辰一把将他拉过，牵着他挤进了泱泱的人群，“那边还有舞狮子的，哇……多久没见了？”
人声嘈杂，冷青不得不抬高音量跟他喊话：“乡下人进城也没你这样的，你好歹也穿了副人模人样，就不能稳重一点？”
“要什么稳重，这么喜庆的日子，此时不闹更待何时？”温辰头也不回地引着他左右穿行，逐渐接近那支浩荡震撼的游行队伍，“要配得上三爷，我自然也得打扮得像回事才行，不然不是给你丢脸吗。”
“行了，我知道了！你慢些！”
温辰冲得很急，左右的行人只能看见一黑一白两抹颜色吵嚷嚷地挤了过去，再想看上一眼，就要伸长了脖子使劲望了。哎，看那侧脸，一个俊朗飒爽、一个柔美淡雅，这若不算般配，那般配二字也不用要了，月老都搭配不出这样绝妙的组合。
二人当然不知自己究竟吸引了多少的视线。好不容易挤到了送神队伍跟前，拉住自己的蠢人还在昂着头地要往前冲，冷青咬住了牙关，攥起拳头站住了脚跟。啧，远远地看着不行？都到跟前了，还要挤、还要挤！非要凑到队伍里面去吗？脑袋都要炸了！这有什么好看的？犯得着大半夜特意跑出来吹寒风？晚上都不睡觉吗？
这个时候，温辰好像也发现了他的不悦，拉着他的手腕稍稍地退了几步。
“三爷，别总板着张脸，过年就是过个气氛，大家一起才快活吗。”看客极多，温辰不得不伸出胳膊护在他的身侧，防止这位比起自己过于纤薄的人物被人流挤到别的地方，“若是实在不喜欢，咱们就换个地方。高跷，杂耍，舞龙舞狮，我看那边还有乐舞，你想看什么？”
冷青赌着气，没有回答。
他不说话，温辰便只好盯着他看。可是那人不知是烦得狠了、还是冻得狠了，无论他怎么盯着自己都不做反应，连个“滚”字都不愿开口，温辰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装成发现了新鲜玩意儿的样子把他拽离了原地。
出了院门还不到半个时辰，冷青就已经被他的这里拽了那里去推弄得有些晕头转向，再加上耳朵边上轰轰地响、没有一个安静时候，他实在忍受不住，甩开他的手掌狠狠恼了：“你是属豪猪的吗？！要走要停能不能提前知会一句——”
“……对不起啊。”温辰将尬在空中的手臂收了回来，咧开了一个愧疚的笑容，“我有十七年没像样地过个年节了，有点兴奋。”
冷青连那满腹的怒气一起沉默下去，皱着眉宇望了那闪烁星火的眸子半晌之后，才撇开眼睛低低说道：“那也不能这样啊，人山人海地，惹人家讨厌。话说回来，我也很久没跟别人一起过年节了。每年都是吃过了饭便呆在屋里等过子时，上次除夕逛庙会……还是被师父拖出来的。”
温辰点了点头，轻声问他：“冷吗？我把披风给你？”
“你穿着吧。免得染了风寒，赖在我那儿不走。”
“我有那么不要脸吗？”
“你说呢？”
“……”温辰扯着嘴角尬笑了许久，接着，趁他不备拦腰把他抱进了怀中，“那我还能再不要脸点。哎！！”他蹦了几步，甩着被踩疼的左脚怒视闪身出去的男子，“下脚那么狠呢？！”
“下次就剁了！”白衣人转身走了。
“三爷！你等等！！”
他弯下腰去扑打一下靴子的工夫，那抹白色的身影便融化在了他的视野之中，任他想捉也捉不到了。
“三爷？”温辰不得不伸长了脖子，在一片嘈杂声中呼唤着寻找，“三爷——”
来往的人都在看他，但他有什么办法，把人丢了就得找啊。也怪自己，就该牵得紧些的，闲着没事松什么手。这下可好，不见了吧。
可是话说回来，到底要上哪儿找去。人海茫茫，自然不能乱走，不然两个人你找我、我找你，何时是个尽头。他只好老老实实杵在原地伸长了脖子望着川流不息的人潮。左右两边都是临时搭建的店铺，他几乎挤在两间铺子的缝里，动上一动就能碰到摆出来的货物商品。
时节正好，哪里有人顾得上他。他望着游人三两结对地从身边走过、说说笑笑好不欢快，自己的眼神却茫然得像个无人问津的木偶一样。过了不久，游神队伍和舞狮舞龙浩浩荡荡经过他的眼前，他却只觉得吵嚷碍事、那人回来定然会找不见他。
刚刚还吸引着他的盛景已然失去了所有的魅力，歌舞升平都成了别人的快乐，他站在那里，只觉得孤寂严寒。
“大老远就见你蠢兮兮地钉在这儿，”
闻声，他猛地转过眼去，望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的玉人，满脸都是错愕和惊讶。
“不耽误人家做生意？跟个门神似得，把客人都吓跑了。”
温辰狠命眨了几下眼睛，确认面前这个不是错觉之后才开口答了他的话，言语里头却仍然诚实地夹杂着慌乱：“我怕走了你便找不到我，就只能……就近找个地方站着……”
“行了，解释什么。”冷青从披风下头伸出手来，递了一个纸包给他，“刚才看见熟人，她买了一大堆的小食，我去讨了两袋。薄煎饼，钱币那么大小，特别脆，用来消遣很好，下酒也是不错。料想你定没吃过，不妨尝个新鲜。”
对着那个鼓鼓囊囊的纸包，温辰几乎眼含热泪：“三爷……”
“啧，又要犯什么病？膈应死了。”冷青紧皱着眉头，送了他一脚，“还想看什么？那边还有一伙斗舞的，聚了好几圈人。”
“不看了。”温辰弯了眼睛，绽开一个笑容，“随便逛逛，买些东西吧。”
冷青莫名其妙地瞥向了他：“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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