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渭河惊变

沈蘅攥紧暗卫递来的铜片,指节因用力泛白。铜片边缘刻着的漕船靠岸时辰像烙铁烫进掌心。她抬头望向裴昭,少年将军的铠甲还沾着西市当铺带回的盐粒,玄色衣摆的血迹已凝成深褐。

“二叔要烧船。”她将铜片按在桌案上,油灯映出上面细密的火油标记。

裴昭的手指划过漕船图示:“明日午时靠岸,我们只剩三个时辰。”他转身取下墙上的渭河水道图,金甲卫的调令铜符从袖中滑落,“我带人包抄下游码头,你从陆路赶去观音庙水闸。”

“水闸是关键。”沈蘅展开前世记忆里的漕运案卷,“火起时所有船都会挤向闸口,二叔的人肯定在那里准备了引火物。”

窗外传来马蹄声,裴昭的亲兵已牵马候在院中。少年将军套上护臂时突然回头,从鞍袋抽出一套银丝软甲抛过来。“穿上。”他系紧披风绳结,“水闸那边未必只有沈家的人。”

沈蘅接住还带着体温的软甲,指尖触到内衬暗袋里硬物。她拆出半枚虎符,断面还沾着新鲜血渍。

“金甲卫的调令符?”她握紧虎符看向裴昭。

“另一半在观音庙的暗桩手里。”裴昭已踏镫上马,“若遇险情,凭此符调动驻守水闸的卫兵。”战马不安地踏动蹄子,他俯身压低声音,“小心江南的人,刺史的死士可能混在漕工里。”

晨雾被马蹄踏碎,裴昭带着亲兵往下游疾驰而去。沈蘅转身吩咐暗卫备车,油纸包好的证信贴身藏进软甲内袋。马车驶出侧门时,她看见二叔院落的窗子突然推开,一个人影立在帘后。

观音庙水闸立在渭河分流处,石闸门上布满青苔。沈蘅让马车停在一里外的松林里,带着暗卫沿河滩潜行。晨雾笼罩着河面,漕船的桅杆在雾中若隐若现。

“闸口有守卫。”暗卫指着庙墙下的兵士,“不是府衙的人。”

沈蘅认出那些人的绑腿方式——江南水军的制式。她摸出虎符递给暗卫:“去调金甲卫,要快。”

暗卫的身影刚没入松林,闸口突然响起锁链转动声。石闸缓缓提升,十几艘漕船正从上游驶来。沈蘅看见第二道闸门边堆着新运来的木桶,桶沿渗出黑色油渍。

她沿着庙墙潜行,在放生池边听见两个男人的交谈声。

“...等头船过闸就点火...”一个粗哑嗓子说。

另一人声音尖细:“侍郎吩咐要等信号,裴昭的人在下游...”

沈蘅贴墙靠近,看见穿漕运官服的人正在清点火折子。他腰间的令牌刻着刺史府的菱纹。

雾中突然传来弓弦响动。沈蘅侧身滚进放生池,箭矢钉在她刚才藏身的墙面上。七八个黑衣死士从庙顶跃下,刀光直扑池边。

银丝软甲在水下泛着冷光。沈蘅潜到池底摸向闸门方向,肺部的空气快要耗尽时抓住闸门铁索。她借力浮出水面,正撞见两个死士在检查木桶。

匕首划开第一个死士的喉咙时,第二个死士的火折子已擦亮。沈蘅踢飞将落的火折子,反手将匕首扎进对方心口。血滴溅在火油桶上,远处传来漕船号角声。

头船已经逼近闸口,船头站着个披斗篷的人。沈蘅认出那是二叔的心腹管家。她撬开火油桶盖,将整桶火油倾入放生池,黑色油脂迅速在水面蔓延。

“截住她!”管家在船头大喊,“刺史要活口!”

死士们从四面围拢,沈蘅退到闸门绞盘旁。她摸出怀中火折子擦亮,幽蓝火苗映着逼近的刀锋。

“再过来就点火。”她将火折子移近池面,“大家一起喂鱼。”

死士们僵在原地,水面火油已漂到漕船下方。管家在船头焦躁地踱步:“沈姑娘,二爷只是请你看场火...”

绞盘突然转动,第二道闸门开始下降。沈蘅听见金甲卫的号角声,裴昭的玄色战旗出现在下游河岸。她将火折子抛向池面,自己翻身跃入闸门水道。

火焰腾起时她正潜过闸底,热浪推着她撞向下游石岸。一只手抓住她衣领提出水面,裴昭的铠甲沾满烟灰。

“下游码头控制住了。”他挥刀砍断着火的缆绳,“但头船逃了。”

沈蘅咳出河水指向上游:“管家在船上,二叔肯定在附近某条船上。”

金甲卫正在清理战场,活捉的死士被捆成一串。裴昭突然拉过沈蘅,刀尖挑开她肩头湿发:“受伤了?”

银丝软甲肩部裂开一道刀口,血丝渗进银线缝隙。沈蘅按住伤口摇头:“擦伤。管家往哪个方向去了?”

“进了支流岔道。”裴昭扯下披风裹住她,“那边水道复杂,追进去容易中埋伏。”

暗卫匆匆跑来递上个铜盒:“从死士身上搜到的,刻着刺史府的印。”

铜盒里躺着张河道图,标红处正是观音庙水闸。图背面写着三日后江南刺史巡查漕运的日程。

裴昭的刀尖点着刺史的行程:“他要亲自来灭口。”

沈蘅摸向软甲内袋,油纸包的信笺已被水浸透。她小心展开最上面那封,刺史的印鉴化开一团红晕。

“证据毁了。”她攥紧湿透的信纸,“只剩人证。”

河面突然传来惊呼声。着火的头船在支流岔炸,碎木片溅落在水面上。金甲卫的小艇赶去打捞,只捞到半块焦黑的管家令牌。

裴昭用刀挑起令牌看了看,突然递给沈蘅:“背面。”

令牌背面刻着小小的沈府标记,标记下方添了新刻的菱纹。

“管家是刺史的人?”沈蘅摩挲着那个菱纹。

裴昭摇头:“是你二叔的人。刺史的菱纹刻在标记上面,说明管家听命于你二叔,但二叔受制于刺史。”

暗卫从下游跑来,手里捧着个铁匣:“在码头缴获的,里面都是往江南发的密信。”

沈蘅打开铁匣,最上面那封信的落款是昨日。二叔在信里要求刺史派死士灭口漕船上的证人,承诺事成后分三成盐利。

裴昭抽出信纸对着光看:“墨迹是新的,你二叔被软禁后还能往外送信。”

沈蘅望向渭河上游,沈府画舫正缓缓驶来,船头站着披斗篷的身影。她接过裴昭的弓,搭箭瞄准画舫桅杆。

箭矢射断帆绳时斗篷人被扯得踉跄,风掀开兜帽露出二叔苍白的脸。画舫突然加速转向,船尾有人正砍断缆绳放下小艇。

“追!”裴昭挥手命令金甲卫战船。

沈蘅按住他握弓的手:“等等。二叔不会坐小艇逃命。”

画舫甲板下突然跃出十几条黑影,江南死士的刺青在阳光下泛青。他们踏水扑向金甲卫战船,刀剑相撞声瞬间响彻河面。

二叔的身影消失在画舫舱门内。沈蘅夺过战船舵盘直冲画舫,船头撞碎画舫护栏时她已跃上甲板。舱内传来瓷器碎裂声,她踢开门看见二叔正把账本投入火盆。

“住手!”她挥刀挑起火盆,账本页面已烧焦大半。

二叔退到窗边冷笑:“来不及了,刺史的人已到京郊。”

裴昭的刀架在二叔颈上:“江南刺史自身难保。”

“你们真以为刺史是主子?”二叔突然大笑,“他也不过是替人办事的狗!”

沈蘅踩灭账本余火,捡起烧剩的残页。焦糊的纸面上露出半枚印鉴,比刺史官印更精致繁复。

画舫突然剧烈摇晃,水下传来沉闷的撞击声。船板裂缝涌进河水,江南死士正在水下凿船。裴昭拽着沈蘅跳上金甲卫战船,回头时看见二叔还站在倾覆的画舫舱内。

“账本...”沈蘅抓紧抢救出的残页。

战船退向安全水域时,画舫已半沉入水。二叔的身影消失在舱门深处,水面冒出一串气泡。

金甲卫捞出几个溺死的死士,他们怀里都藏着同样的铜盒。裴昭打开其中一个,里面装着沈蘅兄长笔迹的密信副本。

“栽赃。”沈蘅捏紧铜盒,“二叔想把这些塞进沉船,做成兄长灭口的证据。”

下游突然传来号角声,漕运侍郎的官船正逆流而上。侍郎站在船头高举圣旨:“陛下有旨,私盐案一干涉案人员即刻收押!”

裴昭的战船被官船包围,金甲卫纷纷握紧兵刃。侍郎的视线扫过沈蘅手中的残页,突然命令卫兵上前拿人。

“侍郎来得真巧。”裴昭横刀拦住卫兵,“沉船刚发生就来收网。”

侍郎展开圣旨的手微微发抖:“裴将军要抗旨?”

沈蘅突然举起残页对着阳光:“这份二叔的账本里,记着某位京官收受的盐引数目。”她走向船边,“侍郎想看看吗?”

侍郎后退半步,官船上的弩手突然抬起弓弩。裴昭的战船同时竖起盾牌,金甲卫的弓弩对准侍郎。

“放下兵器!”漕运侍郎高喊,“你们想造反吗?”

沈蘅将残页揣回怀中,伸手向裴昭:“虎符。”

半枚虎符落在掌心,她举起铜符面向侍郎:“金甲卫听令,扣押抗旨逆臣!”

水闸方向突然传来战鼓声,裴昭的玄色战旗出现在上游。真正的金甲卫主力战船正破浪而来,船头站着本该在江南的刺史。

侍郎瘫坐在甲板上,官船弩手纷纷弃械。裴昭的刀尖挑起侍郎下巴:“现在说说,谁才是你的主子?”

沈蘅望向刺史的官船,那位封疆大吏正抚须微笑。她突然想起前世渭河大火后,正是这位刺史接手了漕运案。

刺史的船缓缓靠近,卫兵放下跳板。裴昭护在沈蘅身前,金甲卫的弓弩仍对准刺史。

“裴将军不必紧张。”刺史站在船头拱手,“本官奉密旨协查私盐案。”

他递出金漆密封的谕令,眼睛却看着沈蘅:“沈姑娘手中的证据,可否让本官过目?”

沈蘅按住怀中残页。刺史的袖口露出半截刺青,青墨色盐船图案的桅杆上,缀着细小的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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