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夜归惊变

裴昭将那本要命的账册贴身藏好,两人借着夜色掩护,快速离开废宅,绕开刺史府周边的混乱,悄无声息地返回沈府。

越靠近沈府高墙,沈蘅的心悬得越高。裴昭察觉她的紧绷,低声问是否需要他先行查探。沈蘅摇头,今夜必须回去,母亲还在府中。

他们选择从一处僻静的侧门潜入。府内异常安静,连往常巡夜的家丁都不见踪影。这种过分的寂静让沈蘅心头不安加剧。她对裴昭使了个眼色,两人更加小心地沿着廊庑阴影向內院移动。

还未到二门,便见正厅方向灯火通明,远超平日晚间歇息时的光景。隐隐有嘈杂的人声传来,却听不真切。

沈蘅与裴昭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裴昭的手按上刀柄,护着沈蘅,改道抄近路,从花园假山后绕行,悄无声息地贴近正厅的后窗。

透过窗棂缝隙,厅内情景让沈蘅呼吸一滞。

她的母亲,沈夫人,被两个膀大腰圆的陌生嬷嬷一左一右死死按在紫檀木椅子里,发髻散乱,一支平日最喜欢的银钗掉落在脚边,脸色苍白,却紧抿着唇,眼神里是强撑的镇定与屈辱。

而本不该出现在主位的二叔,此刻正悠然坐在属于她父亲的位置上,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拂着茶沫,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身后还站着几个面色冷硬、明显不是沈府家丁的陌生男子。

“看来,我们沈家的大小姐,今夜是有了不得的际遇,竟劳动如此多人等候。”二叔沈靖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温和腔调,却透着一股冰冷的算计。

沈蘅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怒火和担忧。她示意裴昭稍安,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从正门缓步走了进去。

她踏入厅堂的瞬间,所有目光都聚焦过来。沈夫人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急切与担忧。按住她的嬷嬷手下更用力了些。

沈靖放下茶盏,抬起眼,笑容加深了些许:“蘅儿回来了?”他语气寻常得像是在问候晚归的侄女,“夜色已深,这是去了何处?叫二叔好等。”

沈蘅站定,目光扫过母亲,确认她暂无大碍,才转向沈靖,脸上没什么表情:“劳二叔挂心,不过是睡不着,出去走了走。”

“哦?只是走了走?”沈靖轻笑一声,手指点了点桌面,“可二叔怎么听说,你今夜去了刺史府后街那片不太平的地方?那边方才可是热闹得很呐。”

他话音未落,站在他身侧的一名灰衣男子目光如电般射向沈蘅,带着审视与压迫。

裴昭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沈蘅侧后方半步的位置,他的手握在刀柄上,刀鞘中的利刃已然出鞘半寸,在灯光下反射出一点寒芒。

厅内气氛瞬间绷紧。那灰衣男子和另外几人的手也同时按上了兵器。

沈蘅却忽然抬手,轻轻按在了裴昭握刀的手腕上,止住了他进一步的动作。她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裴昭动作一顿,看向她。沈蘅没有回头,她的目光始终落在沈靖脸上,然后,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她解下了腰间那枚从不离身的鱼形玉佩。那玉佩质地莹润,是沈家嫡系子女的身份象征,自她出生便佩戴至今。

她没有丝毫犹豫,手腕一扬,将那枚玉佩狠狠掷向沈靖面前的桌案!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猛地炸响,打破了厅内死寂的紧绷。玉屑四溅,那枚象征着沈家嫡系荣耀与身份的玉佩,顷刻间化为齑粉。

满室皆惊。连按着沈夫人的那两个嬷嬷都下意识松了力道。沈夫人惊愕地看着女儿,又看向一地碎玉,嘴唇微微颤抖。

沈靖脸上的从容笑意终于僵住,他盯着桌上和地上的碎玉,眼神阴鸷了一瞬。

沈蘅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响起,清晰,冰冷,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二叔的耳目果然灵通,连侄女去了何处都一清二楚。”

她向前迈了一步,绣鞋踩过地上的碎玉,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她盯着脸色难看的沈靖,一字一句道:“只是不知,二叔您私通东宫,构陷忠良,刑部尚书大人可知晓?东宫许您的前程,不知比不比得上刑部大牢的铁窗冰冷?”

这话如同惊雷,炸得厅内所有人面色大变。沈靖猛地站起身,手指着沈蘅:“你!你胡说什么!”

“我是否胡说,二叔心里最清楚。”沈蘅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永嘉坊的账册,东宫卫率的兵符,还有您与东宫往来密信的笔迹,需要侄女一件件拿出来,当着大家的面说个明白吗?”

她的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沈靖心上。他身后的灰衣人眼神剧烈闪烁,手下意识握紧了刀柄,似乎在做某种权衡。

沈靖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他显然没料到沈蘅手中竟掌握了如此多、如此要命的证据,更没料到她敢如此不管不顾地当众撕破脸。他原本以为捏住了沈夫人,便能逼她就范,乖乖交出从刺史府得到的东西,却没想到她直接掀了桌子。

“你…你血口喷人!”沈靖气急败坏,声音失了方才的从容,带上了明显的慌乱。

“是不是血口喷人,自有公断。”沈蘅语气冰冷,“只是二叔,您说,若此刻侄女将这些证据直接送入宫中,或者交给御史台,东宫是会保您,还是会……弃车保帅?”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极慢,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得沈靖浑身发冷。他比谁都清楚东宫的手段。

那灰衣人突然上前一步,在沈靖耳边急速低语了几句。沈靖的脸色愈发难看,他死死盯着沈蘅,又忌惮地瞥了一眼她身后始终按刀而立、杀气凛然的裴昭。

厅内的对峙陷入了诡异的僵持。破碎的玉佩散落一地,映照着跳跃的烛火,像极了这个百年望族骤然崩裂的嫡系尊严与看似稳固的秩序。

沈蘅挺直脊背站着,她知道,从摔碎玉佩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这场内宅的倾轧,已被她亲手撕开了一道口子,其下汹涌而出的,将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朝堂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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