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马静娴“姨娘”两个字，祝姨娘的脸抽了抽。这偌大的周府谁见了她不叫小夫人，可偏偏小夫人就是“小”夫人。马静娴叫她“姨娘”她也只能咽了。偏偏挑这么个时候摆明了就是想让自己没脸。
祝姨娘捏了捏拳头。
一时间场面尴尬。
李毓站在最前面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说话。
“刚正在聊我新制的香水的，还剩一瓶赠与姑娘，不知姑娘可否赏脸？”
李毓将盒子递过去，盒子里摆着一个黄橙橙，扁扁的瓷瓶，像个小柿子。
李毓一开口马静娴就认出来这是那时出手相助的娘子。
眼下这么多宾客自然不好闹开，见是李毓递了个台阶，她也就下了。
马静娴伸手拿起那小瓷瓶打开盖子，盖子下面连着的是个柱状的瓷条，瓷条下方做了个小勺的形状。
将盖子拔起来，下面连着的瓷条就盛出些里面的液体。
做出香水瓶的喷头很难，因此李毓退而求其次，干脆连着瓶盖做了个小勺用来盛香水，一勺的量刚好。
马静娴凑近闻了闻，很是诧异，“柿子的味道!不止，还有其他的香味，怪我鼻子不灵闻不出来。”
“正是主要用了柿子的味道，这瓷瓶也做成柿子的样子，取个柿柿如意的念头，姑娘拿到了，新的一年定能事事如意。”
“那就借你吉言。”马静娴弯了弯嘴角，身边的史嬷嬷暗暗轻掐了掐她的胳膊，她又将笑容收起来了。
“娘子巧思，母亲今日不在，我就代她赏了，来人啊。”
丫鬟听见吩咐端起托盘来到李毓面前，盘子里装的是一排银铤。
说起来一开始这院子里原本是以小夫人为首，这要赏也是小夫人来赏。
只是这位小夫人的身份只是位姨娘。马静娴出来后先是点破她姨娘的身份，又赏了李毓，很明显是来告诉在座的诸位，这知府后院知府夫人还是知府夫人。
这番是拿了李毓做筏子了。
祝姨娘斜眼瞪了一眼马静娴，开口到，“大姑娘赏，你就接着吧。”
眼下这个局面李毓也只能接了。
“多谢姑娘赏赐，也谢小夫人青眼。小夫人拿的是栀子花开，在这里也祝愿小夫人新的一年能喜上枝头。”李毓打着圆场。
“你到是个嘴甜的。”祝姨娘的脸色好看了些。
“母亲身体不适，我也不便出来久待，诸位我就告辞了。”马静娴说完就带着人走了。
看祝姨娘心情不好，周围的夫人们出来询问李毓自己拿的香有什么寓意来打岔转移话题。
说了好一番话，李毓借口尿遁，趁机离开风暴中心。
李毓一进院子周夫人就看见她了。见着她在祝姨娘那一圈人里游刃有余满意地笑了笑。
马静娴出来和祝姨娘做法，周夫人还在犹豫还不要上前帮一把，就看见李毓自己已经圆滑地自己解决了，心里更是喜欢。
周夫人见李毓退出来就把她拉倒自己的交际圈子里说话。同周夫人一块儿的都是同周老板关系好的夫人，其中不乏李毓的合作伙伴们。李毓自然是要好好应对，聊了没多久，祝姨娘这边就让大家落座开席。
这席面办的阔绰，十二荤八素，再加四个锅子。看起来十分不错，只是这味道嘛，一般。
李毓吃了半碗饭，就开始慢条斯理的夹菜，一边夹一边和身边的夫人们聊天。
柳娘子被安排的和祝姨娘一桌，那一桌坐的都是行首夫人们，看来她确实很有本事。
今日李毓十分感谢她牵线搭桥了，想着什么时候也请她吃顿饭。
这边吃饭完又看了几折子戏。周老板那边酒过三巡，也差不多了。大家就陆续告辞。
李毓同周夫人跟祝姨娘打了声招呼告辞。
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丫鬟叫住李毓。
“娘子，你的簪子落在院子里了。”
周夫人看了看李毓脑袋，那根通草梅花簪还簪的好好的，便反应过来应该是个托词。
李毓认出来这是那日同车夫吵架的丫鬟。
“多谢姐姐了，我随姐姐去取吧。”
李毓让莺莺同周夫人先出去，自己跟着红袖走了。
跟着她沿着廊道，穿过小门，那假山旁边站的不正是刚刚的马静娴。
“李娘子”
李毓没告诉过她自己的名字看来这是打听过自己了。
“李娘子，今日真是抱歉”，马静娴捏了捏帕子，“那日娘子相救还没有谢过，今日又……”
马静娴急得眼睛都有点红了。
经过这两次的相处李毓已经看出来一些，这马姑娘本性天真活泼，可在这样一个宅院了，天真是活不下去的。
因此她身边的人都在提醒她让她做一个冷静或者说是冷漠的人。
“李娘子，这簪子是我母亲送我的，今日就当是赔礼了。”
李毓摆了摆手，“无妨，那日只是举手之劳，我会替姑娘保密的。况且今日，娘子不是给了赏嘛。”
马静娴看着李毓脸色有些红，今日找李毓一方面是为了赔礼，一方面就是希望那日遇上李毓的事她能够保密，没想到李毓已经猜出来了。
“对了，姑娘，今日赠了香水，这册子没来得及给。”李毓从怀里掏出册子递给马静娴。
马静娴不好意思的接过，正打算说什么。
史嬷嬷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姑娘今日耽搁的够久了。”
又转过来同李毓说，“真是麻烦李娘子了，娘子若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找人给红袖递话，一般的事也就是我们娘子一句话的事。”
这是在告诉李毓这知府府里，知府夫人还是能做主的，也是在敲打李毓今日在宴席上打圆场的事讨好祝姨娘的事。
李毓面上笑了笑，心里腹诽，你们几个做法拉着我干什么，我不打圆场，怎么，在旁边给你们加油助威让你们打起来。
说完史嬷嬷带着马静娴走了。
出了府李毓同周夫人他们一块儿回了。
“怎么回事?”周夫人发问。
“刚刚我给了马姑娘香水，册子忘给了，姑娘不好意思，便找了个借口来找我。”
周夫人点了点头，向李毓详细介绍了一下知府大人的后宅。一开始马夫人没给李毓介绍也是想以此看看她的本事。
这知府夫人有一位原配妻子，诞下嫡女后伤了身体，一直没有嫡子。
因此马知府纳了好几名小妾。其中这位祝姨娘，家是京城的，多少攀的上点关系，在这么多妾室里她是最得宠的。近几年的宴席都是她操办的。
这位夫人近几年身体不好一直不管事，不知为何今日马静娴出来同祝姨娘闹这一出。
说实在的她们这些夫人其实是有看不上这位祝姨娘的，毕竟是妾室。可做的是知府的妾室，又得宠，她们也就得巴结着。
·
这边祝姨娘回屋后砸了一屋子的东西。
“她司兰芝算个什么东西，自己被关着，使唤她女儿出来下我的脸子。”
“娘子你别气，那司兰芝前面这些年都没什么动静，近些日子闹起来，怕不是有什么诡计。”祝姨娘贴身的嬷嬷一边安慰她一边给她出主意。
祝姨娘觉得她说得对，吩咐人赶紧去查查。
马景山散了席，就往祝姨娘这边来了，到了发现这满地的狼藉急忙安慰人。
见到马景山来了祝姨娘又换上一张楚楚动人的脸，向她哭诉马静娴今日的作为。
“她这些年都被关着，不让她出来的，她也就是过过嘴瘾，你不用管她。”
马景山又接着安慰了几句，许诺了些好处，祝姨娘才气消。
两人柔情蜜意，又是一番**。
“你过些日子往京里捎个信，找你舅舅问问。我这些日子听到风声说是要迁都。”
“老爷，你就是看上妾有个在京做官的舅舅吧。”
“怎么会，我是真心疼爱我们月娘，不然当年我怎么会带你回来呢!”马景山又抱着祝姨娘好一番哄，二人才睡过去。
·
“母亲，你今日感觉怎么样?”
马静娴坐在床边的脚踏上，一手端着药，一手喂药。
“好多了，你别瞎操心。今日宴会怎么样?”
“我都按着史嬷嬷的交代做了，那祝姨娘的脸的绿了。”
“我看姑娘做的还是不够好，要更凌厉些才好，前面就不该朝李娘子笑。”史嬷嬷一边缝着手上的衣裳，一边开口。
“李娘子人亲切，我一时忘了”。马静娴嘟了嘟嘴，提到李毓，想起来今日的香，拿给司兰芝闻。
“娘亲，你闻，可好闻了，是柿子味，像咱们院子里那颗柿子树一样。”
司兰芝闻了闻，确实和院子里那个柿子树的柿子味道一模一样。
“确实好闻，以前到没这样子的香。是那日借你衣裳的李娘子？”司兰芝记得那日静娴穿回来的衣裳就带着浓郁的桂花香。
“是的，是的，正是哪位李娘子，她手可巧了。”
马静娴又将李毓给她的册子拿出来向母亲介绍香水的用法。
“哎呀!李娘子册子里说了，要是是怀孕的女子身体敏感，容易起疹子，尽量不用。娘亲你还是别闻了。”
说完就急忙把香水收起来。司兰芝把那册子拿过来看了看，里面的用法写的很详细，用法、禁忌都写的很清楚。
“娘亲，你没什么不舒服吧！”
“没有，你娘哪有那么娇弱，而且就闻了那一下，没事。”多病只是对外的说辞而已，当年生产落下的毛病这些年早就好了。
司兰芝拍了拍马静娴的手，道，“刚喝了药嘴里泛苦，你去帮我拿点儿蜜饯来。”
马静娴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这孩子！”司兰芝摇了摇头。
“那位李娘子怎么样?”
“派人去打探了，没什么问题。”
司兰芝点了点头，“今日老爷呢？”
“老爷去了祝姨娘那儿。”史嬷嬷回答。
司兰芝眼光暗了暗。今日她让娴姐去这一趟，一方面是为了刺激祝姨娘，想看看马景山的反应，另一方面也是告诉众人这院子里还有她知府夫人司兰芝，那祝姨娘就是个姨娘。
看来祝姨娘这些年在他心中的位置越来越高了，司兰芝扶了扶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门外的方向，心里琢磨着自己孩子的出路。她求仙问药好不容易怀上这一胎，一定要万无一失。
那祝姨娘已经生了两个姑娘了，生下儿子只是早晚的事。要是她生下儿子，说不定马景山会抬她做平妻，她一定要抢在她前头，只要她生下嫡子，那就没人能动摇她的地位。
当年让祝姨娘钻了空子，得了宠，马景山来她院子里的机会越来越少。
后来祝姨娘借着一个孩子意外滑胎的契机诬陷司兰芝给她下毒。自那以后她就被禁足在院子里，对外称身体不好，每年马景山来她院子里的机会屈指可数。
前些日子连筐带骗，又伏低做小好不容易让人来了。本来以为能解了这禁足但没能如愿，但却是怀上了这一胎。
司兰芝觉着只要自己能生下嫡子，那么马景山一定会待她如从前，她就还是那个众星捧月的知府夫人。她的娴姐也是金枝玉叶的知府嫡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她住在这么个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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