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声在嘈杂的人声中并不明显，但紧接着，风来了。
刚才还在踮脚挣扎的赵琮愕然地停下动作。
很好，窦岚默然旁观，标准的强风大背头。
“有风了！开了！”
“我的天，得救了！”
赵琮这才注意到站在人群后面，手里拿着遥控器的周非浅。他恍然大悟，脸上不知道是尴尬多一点还是救赎多一点：“我的天啊非浅，你从哪找到的？”
周非浅只是笑了笑，把遥控器递给赵琮，大大方方的：“我猜，既然有手动开关，那也应该有遥控器才对。就在后面窗台找到了。”
“这算什么？”杨晴扭过头直愣愣地问窦岚。
窦岚不知道她突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想了一下才回答：“……跳出了思维的桎梏，从根源上寻找更简单、更有效的方法？”
“不。”杨晴一脸严肃：“我觉得吧，算学长长得高。”
窦岚尬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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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在这之后进行自我介绍的所有人里，还是有明白人的，只是窦岚恨他们明白得太早了。
不知道第多少位同学试图浑水摸鱼，赵琮觉得不对味儿：“你这也太少了。”
“热。”同学苦着脸：“学长，实在想不出来。”
周非浅很懂，很配合，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默默把空调调到了十六度。
赵琮心满意足，又让这位同学重来了一回，后面再有浑水摸鱼的，学长就坚决不许了。
窦岚暗道可惜，数了数，再有最多五个就轮到自己了。
如果学长能晚一点反应过来就好了，这样的话，这个世界上将会少一个欲哭无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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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前面一位，定睛一看，还是认识的人。
黎明。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黎明这么活跃的人居然坐在一个这么靠后的位置，大家各自找座位的时候，窦岚的眼神也没有追着黎明走，但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大概率是因为黎明太忙着和大家打招呼，已经完全不记得应该先占个座了。
也许黎明这样的人无论在什么岁数都是领导最爱的人手，只见他一上台，赵琮先笑了，很给面子地拍了拍手。
“谢谢学长，谢谢学长。”黎明行了个绅士礼。
但人群里有轻嗤声，而这不满的声响随着黎明的自我介绍展开而越来越大，到最后，就连杨晴都附到窦岚耳边，幽幽道：“不是，我真的觉得这哥们儿好装啊。”
“很装吗？”窦岚懵然。
在台上，黎明正在深情地吹口琴，《康康舞曲》，很经典，很欢快的曲子，他说想给大家展示个才艺，只有口琴比较合适。
窦岚自认不是很懂音乐，但她能听出来黎明的乐声很流畅，也很干净，没什么杂音，她不明白为什么杨晴要这样说：“我觉得他吹得还蛮好。”
“你不觉得他给自己加太多戏了吗？”杨晴指了指手表：“十分钟了，他再说下去，我恐怕就要知道他奶奶家的狗的名字了。”
这算不算一种黑色幽默？
“确实哦。”窦岚干笑。
不过，窦岚倒是由衷佩服黎明：“那，能说十分钟，其实也很厉害的，一般人根本办不到。”
这是实打实的真话，何况，窦岚其实还是觉得在这种应该表达的场合表达本身是没有错，而且是值得鼓励的。只不过或许确实如杨晴所言，黎明应该注意一下时间，别太过火。
“我不信。”杨晴苦大仇深：“我觉得只不过是一般人都知道分寸，不愿意耽误大家太多时间。”
窦岚没说话，心里大为震惊。
真的吗？原来大家都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不多说几句吗？
那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删减一番腹稿呢？万一被大家讨厌了怎么办？
窦岚三省己身，虽然远没打算像黎明一样表现，但学长发话全员重新介绍，也不能不算是一个新的机会。
最近虽然磕磕绊绊，但好像事情到最后都莫名其妙地还算顺利，窦岚扪心自问，确实想要给同班同学重新留下一个较为深刻的好印象，这一会儿的时间，腹稿都已经打好了，话不是特别多，但也有将近一分钟吧。
还是再删一点吧。
正在心里默默整理、背诵自己将要说出的话，杨晴的声音再次幽幽响起：
“十三分钟了。”
杨晴崩溃：“不是，他图啥啊？如果希望大家记住他的话，大家已经记住他了啊。”
腹稿里要删减的东西太多，越整理思绪越乱，窦岚已经分不出心回应杨晴了，抓了抓脑袋，“嗯嗯”两声，又理了理措辞，才答道：
“可能什么也不图，就是表达欲旺盛吧？”
“我不信。”杨晴打出了“不信”的二段连击，指指点点：“岚岚你信不信，他待会儿肯定要竞选班长。”
张芮宁的声音插进来：“你俩聊挺好啊——我押五块，我支持晴晴。”
于是画风不知道怎么就歪到了一人押五块，且其余三人也都压了杨晴，认为黎明别有用心。
窦岚犹豫一瞬，实在是不想“张无忌独斗六大派”，委婉道：“那……要不我也支持晴晴？”
张芮宁：“……”
三人：“……”
杨晴：“岚岚啊，我还以为你是支持黎明的。”
窦岚本能地讨好一样笑了笑：“怎么会？咱们才是朋友，我肯定是支持你们的啊，我跟黎明又不熟。”
但在窦岚眼风不曾扫过的十秒钟后，杨晴皱了皱眉，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
黎明的个人秀终于在第十七分钟的时候结束，该轮到窦岚。
拿乔只会让人更把自己当猴儿看，窦岚深谙这道理，深吸一口气就上了。
但乐极往往生悲。
一口气吸得太猛，刚迈出第一步，窦岚就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倒把正回头看的赵琮吓了一跳，忙问：“没事吧学妹？”
窦岚连连摆手，尽力把咳嗽的**压下去：“没事的没事的。”
这变故惊呆了众人，原本嘈嘈切切的环境变得鸦雀无声，窦岚能感觉到有的人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有的人的视线从自己身上轻蔑或惊讶地掠过。
就说上午怎么没倒霉，原来倒霉都在这里等着！窦岚钻进地缝的心都有了，欲哭无……有泪。只觉得四十九双眼睛，不，五十一双眼睛，都像钉子一样牢牢把自己钉住了，不得超脱。
窦岚的话，赵琮根本不信，还要添乱，很紧张狂拍周非浅：“非浅，非浅，拿瓶水！”
还是当着学姐的面丢人……虽然也不是第一次了吧，已经数不清多少次了。
“不不不不用了学长，我有水，我赶紧讲完下去喝。”怎么敢劳动学姐？窦岚连珠炮似的把话说完，为表决心，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台，又连珠炮似的：
“大家好，我叫窦岚，马上19岁，S省D城人，兴趣爱好广泛，没有特长，做过学委，关键词是‘透明’，谢谢大家。”
说着，一边咳一边冲下去了。
赵琮难以置信：“这么短？”
周非浅蹙起眉，往教室后排使了个眼色，只见窦岚正在灌水，赵琮喃喃道：“这也不透明啊。”
这简短而嘲讽效果拔群的对话窦岚没有听见，好不容易不咳了，杨晴早就上去，也已经讲到一半了。
窦岚默默捂住脸，眼神有些涣散了，软软伏在桌子上。
笑容已经彻底从脸上流走。
好蠢啊。
大家这辈子都会笑自己的吧。
就知道是白准备。
后面只剩503剩下的人了，窦岚浑浑噩噩，没再强迫自己细听，后面的班长竞选环节，窦岚也只是像提线木偶一样在赵琮学长说现在请大家举手不记名投票的时候随便举了两下，一直到杨晴摇了摇自己，无意识和茫然才潮水一般从意识中褪去。
“该走啦，岚岚！”
“哦，好。”教室里人潮果然已经开始慢慢流动，余光中瞥见五个舍友的眉眼官司，张芮宁看看杨晴，再看看自己，眼睛里是询问。
杨晴摇摇头。
一切落在窦岚眼里，只觉得本来就冰凉的身体更加凉了，好吧，果然这几天就算有短暂的振奋，也都是一时的虚幻，没有什么好事能长久下去。
她嘲笑自己愚蠢，上回宿舍停电的时候担忧过的事明明早早就有端倪，但直到现在才察觉。
舍友在自己面前开始小心翼翼了。
这就是一切交恶的前奏吧？把一切友谊都搞砸的经验如是说。
“你们看我做什么呀？”窦岚强颜欢笑：“咱们快走吧。”
“你……”张芮宁只说了一个字就被窦岚打断：
“我没事。”窦岚甚至还笑着重复了一遍：“芮宁，我没事。”
自己这样表现，大家就不能再说自己一味地让别人宠着自己、关注自己了吧？自己这样表现，总可以从过错方的耻辱柱上被放下来了吧？
瞧，果然奏效了。
五位舍友走在前边，窦岚默默跟在后面。
她很高兴，高兴自己的失态没能给舍友们造成任何困扰，这使她感到自在，而有余力喘息。
前方，几个女孩又聊起来。
刘清越笑道：“……我感觉咱们班简直要被H省占领了，班里H省的同学真的有好多啊！”
“有多少啊？我没注意。”这是王嘉树。
窦岚觉得自己脑海里有些混乱，恍恍惚惚的，明明不是问自己，但她情不自禁即答：
“十五……有十五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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